“冷师兄,早啊。”
“哦,原来是默师弟啊。”
一大清早,青鸟还没有起来叫鸣,轩辕冷与轩辕默就在各自的门前相遇了。
“冷师兄,这一大清早,你要去哪里呢?”
“我啊?我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去万卷阁看看。”轩辕冷笑了笑。
“冷师兄也得到消息了?”轩辕默眯着眼睛,挑着眉毛露出猥亵的笑容,“我也正想要去万卷阁翻阅一下那批新进的书籍了呢。”
“那正好,我们一起去吧。”轩辕冷搭上了轩辕默的肩膀,向着万卷阁走去。
“魔法真是最伟大的力量,连类似于人类的生物都能够创造。”轩辕默真心地感慨道。
“吱呀吱呀”的木板松动声在一排排整齐的书架间徘徊着,唤起了正沉醉在清晨美梦中的一本本泛黄古籍。
“小辞,我听轩辕时说过,万卷阁四层就连他都没有上去过。”轩辕觅小声地说着,似乎是在打扰了谁的良辰美梦。
“不是说亲传弟子都能上第三层吗?推理一下的话,长老不是很自然地就能上第四层了吗?”
轩辕觅白了轩辕辞一眼,点着他的额头说道:“你呀,就是太自恃甚高。也没有明确的告示写出成为长老后就能登上万卷阁第四层啊。”
“别人也是这么想的好嘛?”轩辕辞撅起了嘴,竟是有了一些小孩子气。
“所以,真相不就总是被人云亦云的说法给覆盖了吗?”轩辕觅莞尔一笑,“通往第四层阶梯的禁制是第一代家主轩辕缀秋亲自设下的,至今还没有任何人能解开他的禁制,所以没人能上去。”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有的时候莽夫愚不可及,然而,力大无穷的莽夫就变得极有智慧了。”
“小辞,你这是歪理。”
“哪里歪了?自己的智力不够,还想要用智力与他人一较高低的话,那不是太愚蠢了么?很多事情是可以互补的,所以才要扬长避短。以力破巧也不正是这么回事吗?否则,以你的短去击对方的长,怎么可能能够胜利呢?”
“所以,以你的论断,各方面都擅长的人就是庸才,一方面拥有极高造诣的人就是人才。”
“在任何一领域都浅尝辄止、略有涉猎又有什么大用处呢?无论如何,你得有一方面得是大师,超越了绝大多数人、并取得一定的成就之后,你其余的一切——你的身,你的心,你的一言一行,你的所思所想——才会被他人所认可。要不然,你就只能一辈子当凡人了,永远被别人踩在脚底下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一会儿等其他的弟子陆陆续续上来了,看你怎么好意思拿出你的剑。实际上,你还是一个很注重血缘亲情的人,你是不忍心诛杀你的族人的。”轩辕觅微微一笑,将青色阔剑上的神之碑取出,递交到轩辕辞的手上,深情地望着轩辕辞的眼眸说道:“你上路吧,我就在这里等待奇迹的降临。”
轩辕辞手中的神之碑握紧,尖锐的棱角刺破了血肉,流淌而出的鲜血却没有沾染在紫檀木的地板上。轩辕辞并没有凝望着眼前的轩辕觅,失神的眼眸像是在仰望着极为悠远的苍穹,在回望着自己尘封的过往,在眺望着自己迷茫的将来……
等到轩辕辞回过神来,自己手心的伤口已经愈合了。轩辕辞摸了摸挂在胸口的乾坤玉佩,眼前不免地浮现出一个娇小的身影和一头银白的长发。轩辕辞默默地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该走了。”
神之碑被镶嵌在了殇剑上,并不能说是镶嵌,而是那神之碑刚一与它靠近,便变成了液体,像是有了意识一般,在殇剑上寻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剑身阔大了一圈,已与轩辕觅手中的阔剑一般大小了。
“心意决,剑意起。四方物,八方界。剑碎境,心破妄!”这是轩辕辞心中响起的声音,耳畔萦绕的声音,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这是被封印在剑中无数灵魂的吟唱,也是同时也是轩辕辞心中的执念与他们的欲望之间共鸣。
“呼……”如清风一般的响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目。轩辕觅捋了捋发丝,独自一人走下了阶梯。
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洁白无暇的世界,明亮的乳白色光晕有些刺眼。在这里,感知好像被剥夺了,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真切地感知到。更不要说脚究竟踩着怎样的坚硬,头究竟顶着怎样的旷阔,更不要说意识到时间正在流逝——或许已过了一秒,或许已过了数万年,或许已是永恒。
“你来了?”等到声音响起,轩辕辞这才发现眼前正站着一位少年。
“你……你是谁?”轩辕辞仔细打量着这个少年,然而,越是打量越发觉眼前的这个少年长得十分酷似自己。这就令轩辕辞感到迷惘了。
“他是我吗?我不是在这里吗?我不是我吗?”
“我?你是在询问的身份,还是在询问别的什么?”少年咧嘴笑道。
轩辕辞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一个问题,问道:“这里是哪里?”
“一时想不好提问的方式就换一个问题询问了吗?”少年的笑意不减,“不知道,你是否曾问过你的灵魂:自己究竟在哪里?”
这次,轩辕辞沉默地更久。“那么,我在哪里?”
“这是一个正确的问题。”
“我是谁?”
“你的问题越来越深刻了。”
“我究竟存在吗?”
“这才是问题的本质所在。”
“如果,我认为我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我身旁的一切——空间,时间,亲人朋友——都不是虚假的,那又如何?”
“那么,与你同在的一切存在也都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那我问你,为什么存在之间会有如此之大的差别?权贵贪生怕死,一命值千金;平民英勇无畏,命却如草芥?”
“你是在以世俗之物衡量生命的价值吗?”少年笑道,“不在同一高度的两样东西,怎么能够比较?”
“差距,铸造了不平等。不平等难道不是神故意创造用来娱乐的吗?”
“把一群人放在一块儿,一定会有最强者和最弱者。可是,你们拿什么来划分最强与最弱的呢?以一个相同的标准来划分三六九等,怎么可能会有平等呢?”
“与生俱来的差距,难道不是命运所框定了的吗?”
“如果是这样,平等从何谈起呢?那是相同。每个人都与你有着同样的相貌,同样的能力,这个世界不是死水一潭了吗?如果是这样,你的情感又从何衍生呢?更不要提及人一直在追求的幸福了。所以,平等就是要有差距。然后,将所有的东西全部综合起来后,这个差距能够消失,这就是平等,神的意义上的平等。”
“那么苦难呢?为什么世界上要存在苦难?”
“幸福和苦难永远是相对的,也永远是守恒的。你带给一些人幸福的同时,一定施予了其他人同等的苦难。幸福与苦难是情感的一部分,是由你们自己创造的,不关神的任何事。神只是赐予你们生命,赐予你们思考的方法,为你们创设一个生存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增添一些诱人的东西令你们去执着追求。你以人类的身份去揣摩神的意愿,你所想的永远是自己的不甘。”
“你是谁?!”轩辕辞深吸了一口气,抓住少年的手问道。
“你应该问你自己。”少年笑了笑。少年的笑容定格在轩辕辞的视线中,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个永恒。可,一个永远,又有多远呢?
只是在轩辕辞意识到少年的笑容时,纯净的世界已虚化为一滩虚无,破粹成一片黑暗。
“吱呀吱呀”的地板松动声将轩辕辞吓了一跳。扫视了一下四方,轩辕辞才发现自己已经登上了三层通往四层的阶梯。
“一切,还有圆满的余地。”
轩辕辞攥紧着拳,感受着右手掌心所握着的殇剑的重量。奈何,它依旧像一根羽毛,那样地轻——在不展现它凌厉的时候,在它静静地躺在那里的时候,也许连羽毛都不如,羽毛尚且还能被他人所感知。
身侧,写着“万卷阁”三个大字的匾牌竖着悬挂着。身前,空空如也,只有一片寂黑。寂黑之中有一道银白色的光柱汇聚在某一处地方。身下,灰尘足有一尺之厚。抬头仰视,看不见木板的阻隔,唯有像是月亮一般的宝石悬在极远处的顶端,以光的方式接引着塔顶与轩辕辞脚下的地板。
“没有书吗?”
轩辕辞带着满腹的疑惑向着那光柱走去,身后,飘飞着的是如羽毛一般的灰尘。
没走两步,那看起来好似远在天边的光柱已是近在眼前了。
银白色的光柱照亮的是一张石灰色的小桌。桌子的中央印嵌着一个凹槽。像是一个倒挂的“T”字,正是轩辕辞胸前挂着的乾坤玉佩的形状。
“是要把玉佩放进去吗?”
轩辕辞这样想着,双手已经将玉佩从脖颈间取下。当他颤抖着双手将乾坤玉佩按入凹槽中的时候,心中忽地涌起一种熟悉的感觉——一种强烈的不协调感,似乎就是轩辕辞从地上捡起《Index》的那种感觉。
然而,空间没有扭曲,更没有破碎。只是,在他的眼前忽地出现了轩辕逸的背影,已经那咆哮者卷袭而来的九十九条黑龙。
“小辞……我的生命和荣誉就全部托付给你了。”轩辕逸苍苍一笑,悲凉中带着之分解脱。
轩辕辞感到,在此刻,右手举着的殇剑,终于有了一些重量。正是那眼角不住滑落的泪水的滴落到黯淡无光的漆黑剑身上的时刻,正是轩辕逸翻转着把压缩过的魔法阵打如自己胸膛的那一时刻,正是轩辕辞耳畔呼啸着血肉破碎之音的时刻,正是轩辕逸的生命与荣耀化作横飞的血滴、化作飘飞的肉末沾染在轩辕辞净白的衣物上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