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是你吗?”无尽的黑暗中央,轩辕辞孤身伫立着,黑暗似乎可以向内收拢似的,气氛压抑得令轩辕辞难以呼吸。
  “是我。”幽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蜂拥而至,震颤的回声震耳欲聋。
  “这次,是你找的我吧?”
  “对,我有事要你去做。”
  “什么事?”
  “明年,也即是,9999年9月9日,墨芸将在郡暮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届时,世界将要毁灭……”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阻止她?”
  “是的。”恶魔回答地很快,又很坚定。
  “若是要我帮忙的话,你应该显示出你的诚意。”
  “诚意?”
  “是的,至少你也应该让我见见你的真面目。”
  “真面目?我没有真面目,聪慧如你应该知道死后人的灵魂都是毫无差别的吧。我可以是从这个世界被开辟后,枉死的灵魂中的其中一个。也可以说,这个世界被开辟后,枉死的灵魂中的其中一个就是我。”恶魔的声音冰冷而又沉寂,像是在作一段悲哀的自白。
  “你已经死了,对吗?”轩辕辞皱起了眉头。
  “我的肉体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但,我的灵魂是永存的,这个世界的一切不合理我都已尽收眼底。这个世界的毁灭与否于我也没有任何关系。对于一个游荡的灵魂来说是没有‘欲望’存在的。”
  “呵呵,是吗?”轩辕辞嗤笑道,“若是你没有‘欲望’,你为何还会批判这个世界的肮脏与腐败?若是你没有‘欲望’,你为何还会赐给我力量?若是你没有‘欲望’,你为何还会试图去拯救这个你所憎恶的世界?”轩辕辞越说越快,语气越说越重,到最后竟是连气都差点没有喘过来。
  恶魔沉默,狭小的黑暗空间更显压抑。
  “怎么?没话说了吗?Index上的魔法不是你的力量吗?”轩辕辞继续追问道。
  “若是你还深爱着这个世界,那么,你就去拯救它。若是这个世界还值得你留恋,那么,你就去拯救它。若是这个世界还有值得你爱的人,那么,你就去拯救它。”恶魔的语气十分哀伤,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气势,倒像是一个垂暮已久的老者,语气舒缓地像一条平稳流淌的河流。
  “为什么是我?”轩辕辞有些茫然。他猛然间发现,这个被称为“恶魔”的人,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恶魔所经历的悲伤大概是轩辕辞现在难以想象的。沉寂而有平缓才是至哀的极致表现。
  “与一种精灵和谐共处,魔法阵中心便有了一条线。与两种精灵和谐共处,魔法阵中心便有了一个∠。以此类推,之后是三角形,接着是正方形,然后是五芒星,最后是六芒星。千百年来,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若是超脱了六芒星的境界,会是一个怎样的天地?是不是再与人灵和谐共处就能变成七芒星了?”
  “魔法师根本无法操控人灵,无论如何,就算是幻术也好,都是以自身的人灵为代价或者是让人灵自愿帮忙,完成法术的施放。”轩辕辞反驳道。
  “不是根本无法,而是现阶段,根本没有魔法师能够做到。世间的凡人总是如此,将难以做到的事归结到不可能。就像两种精灵根本无法共同存在于一个魔法阵中一样,其实是可能的,骑士与刺客与魔法师一样,同样是人。他们能够操纵人灵使肉体异常强大,为何魔法师却只能操纵六大法则精灵令身体更加孱弱?这是我们从你的研究中所得的结论。根据我们千百年的观察以及经验,我们推算出下一种境界便是能够操控人灵。然而,突破了操控人灵的阶段,就是如同神一般地,能够创造精灵。”
  “你们?”
  “是的,我们。”自从轩辕辞严声厉色地指责了恶魔之后,恶魔的声音从此就变得波澜不惊,沉寂地如一滩死水,与前几次那抑扬顿挫的语气判若两人,“我只是在世界开始时,数千万枉死灵魂中的代表。”
  “恶魔,你说了这么多,却是一点儿都没有讲到为何会选我去阻止墨芸。”
  “因为,你是墨辞。”
  “我就是那个她一直在寻找的儿子?我是她的儿子。”
  “是的,你的话,一定能够阻止她的。因为,她所做的一切正是因为她失去了你。”
  “那我就是墨羽的亲哥哥?我不相信。”轩辕辞攥紧拳头大喊道,激昂的声音在狭小的黑暗中四处回荡。
  “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当然,你可以一直当你,轩辕辞,可以遗弃你的历史。因为,你的历史早已被他人弄得面目全非。那时,若是你还有值得守护的东西,就得靠你自己。我们的魔法阻止不了神之碑毁灭世界。”
  轩辕辞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起来,这是即将醒来的前兆。
  “等等,我该怎么做?如果没有了《Index》上的魔法,我什么力量都没有啊!”轩辕辞坚守着最后一份清醒,大声喊道。
  然而,再坚定的意志也无法神所制定的自然法则,何况,在梦境中,意志弹指可破。恶魔的声音沉寂的声音渐渐模糊:“力量的来源在于灵魂,灵魂的波动最强烈的时候莫过于肉体的愤怒、悲伤。善用它们……”
  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大亮,虽然阳光并没有直射在轩辕辞的脸上,并没有刺痛轩辕辞惺忪的睡眼,但从充斥黑暗的梦境跌入充满光明的现实,到底还是有一些不习惯。
  心不在焉地掀开不知何时被盖在身上的被褥,推开不知何时被关上的小窗。阳光与寒风铺面而来,暖意与寒意交错,清新与泥土腥味相混杂。
  “我究竟是谁?轩辕辞,还是墨辞?这并不仅仅是称谓上的差别,这将影响我的现在与未来。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交织着过去的风。”
  轩辕辞怅然地望向窗外,望向远方,望向那一望无垠的草原。
  “世界的创生与毁灭又于我何干。这样的大事,自会有人去阻止的吧。”
  “吱呀……”木门被推开了,将手中冒着热气的棕红色木碗放在书桌上,对着轩辕辞笑道:“小辞,过来吃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