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之城到处种满茂草盛花,银松、松柏列在路旁,比比皆是。信仰之城倒不是一个商人汇集之所,因为这里不存在平民,只有骑士与贵族。
信仰之城到处都是学堂,所教授的都不过是仁、义、礼、徳。
东城没有学堂,只有武馆,倒更像是一个兵营,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其中都融杂着操练的呐喊,打铁的熔铸声……
正中间矗着一尊白玉制的方尖塔碑,直指着苍穹,将高挂在晴空中的太阳分成并不均匀的两半,斜长的影子一直铺展到东城的尽头。碑中流动着似白又碧的光波水纹,从碑的顶部到中部,规整而又密集地镂刻着小字。它们是一个个的名字,名字后面跟着封赐的称号,接下来紧随其后的就是光荣事迹。
“九天,奥丁英勇骑士。殉于奥丁郡暮守城之役。”这是碑上最后的一个名字。
正中间偏右边一些是宫殿,甚至还没有东城武馆中一个操练场大。宫殿装饰得很朴素,甚至可以用简单来形容,只不过是堆砌着的青灰色花岗岩,甚至没有涂上漆物。一段斑驳的红地毯阶梯一直延伸到宫殿内部,门边的两道墙上,挂着两面锦旗,左右两边分别是蓝底的银长剑和银方盾。宫殿方圆数米之内,看不见一个护卫。
宫殿内部,并没有正殿,似乎被遗忘了,又或是故意没有建造。其中,餐厅,卧室一应俱全。整个宫殿,与其说是宫殿,倒不如说是一间私人住宅,还是说,私人住宅的最高形式便是宫殿?
“缘花。”一位穿着粉色长裙的少女,随意地披着淡紫色的长发,在铺着暗红色棉絮的椅上正坐。在她的右手手腕上,戴着一串薰衣草制成的手镯,做工很是精细,轻飘飘的样子,在沉静的空气中沉淀着。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房内依旧很暗,暗得几乎看不清人脸。紫松木地板上,摇曳着几块棱形的光斑。
幽暗的空气中,荡漾着松木与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公主殿下,您有什么事吗?”一位少女,将红棕色的头发拘谨地盘在一起,恭敬地站在紫发少女的椅边。
“为何,昔木她去了那么久都还没有回来?都已经好几个星期了,无论如何,从这里赶去白紫罗兰城的话,最多只要2天的路程。况且她一直都在白紫罗兰城暗中调控着佣兵这支不可控的力量。”公主轻泯着茶水,微微摇了摇头。
“公主殿下,不必担心,昔木做事您应该放心,她年龄最大,心思最为缜密。为了身份不被发现,她甚至改了名字,将头发染成了淡金色。”同样一个少女,与那名叫做缘花的少女,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茵草。你叫我如何不担心?”公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该不会是陆武他因为我一时的冲动,而只身去寻找陆文了吧?”
缘花皱了皱眉头,小心地说道,像是怕打破了这静谧的气氛:“公主殿下,您的命令并没有错,身为您的御前侍卫长,理所当然应该为您做一切事,哪怕付出生命。”
“不,缘花,你错了。”公主殿下摇了摇头,凝视着地上的光斑,道,“到最近我才明白,我才知晓,我对于陆文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是‘喜欢’呀。”
站着的缘花与茵草双双陷入沉默。时间近乎凝滞。
“公主殿下,按照礼节,骑士是不能与贵族结婚的。”茵草说道,这一声轻轻的提醒,像是巨钟一般发出经久不息的余音,震颤在公主的心头。
“在这个国家,谁的地位最崇高?”公主的小手在光柱中漂浮的灰尘中轻轻舒展。
“是您,公主殿下。”缘花的头从未抬起,不知眼神游离在外,不知在寻找些什么。
“如果我颁布诏令要求废除……”
“这样,公主殿下,恐怕您的地位将要被取缔了。”缘花坚决地否决到,甚至不惜打断公主的话。
公主的眼睑微微下垂,屋内又沉寂很久。温度渐渐升高,空气越来越炽热,热得令人窒息。
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像清风一般,将这份窒息感一扫而空。一个与缘花和茵草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少女提着长裙小跑着。她的身后跟着两个气喘吁吁的年迈骑士,步伐沉重的他们,手中托举着一把黑色巨剑,巨剑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木质的阶梯上灰尘不断地抖落着,吱呀吱呀的声音不断响起,仿佛木阶将要断裂、坍塌一般。
“是昙树。”茵草念叨。接着,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便从楼梯的转角口传入沉寂的房内。脚步声没有停歇,反而是加急了一些。
“公主殿下。”昙树刚一进屋,来不及行礼便大喊道。
“怎么了吗?昙树?怎么如此风风火火的?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你。”公主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轻轻地笑道。
“这柄剑。”说着,让开了一条小道,让两位年迈骑士上前。两位骑士将剑轻轻地放到了公主的脚前,才默不作声地向后倒退。他们口中喘着粗气,汗珠晶莹着他们鬓白的发际。
“这是……!?”公主捂着小嘴惊异地说道,“这是陆文的佩剑,不会有错的。”
“昙树,这柄剑是从哪里来的?”缘花抬起头,望着昙树惊慌的脸颊,镇静地说道。
“我正当在护理庭院的时候,一些听到远处有很大的躁动,接着,便跑去看热闹。然后,看到的是一个穿着干净白衣的英俊公子,大概二十多岁,手中抱着一本书,和一位仪态庄重的公子,大概也是20多岁,穿着蓝袍,露出帝王之气。他们向着宫殿走来,一群骑士尾随在他们的身后,亮出了武器,却又犹犹豫豫地,不敢靠近。是那位穿着白衣的英俊公子对我说道:‘这是我的故友陆文——你们的御前侍卫长——的剑,他要我们转送给公主,麻烦你去通报一声。’”说着,昙树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像旭日旁的云。她继续说道:“那位公子的声音很好听,皮肤很好,我恐怕只有公主殿下才能与之媲美吧。”说完,两位骑士双目迷惘着,同样也对公主点了点头。
“茵草。”公主从座椅上站起,碰翻了小桌上的茶杯,说道,“快去请他们进来,我想要了解一些有关于陆文的事。”
“是,公主殿下。”茵草欠了欠身。
“不,不用了,我亲自前去。”
“是,公主殿下。”在场的5人恭敬地弯下了腰。
以公主为首,六人浩浩荡荡地从房内走出,两位骑士走在最后,托举着陆文的那把黑色巨剑。
公主走过楼梯转角口时,毫不在意地将横倒在泥土上的蓝紫色的薰衣草用脚尖扫到一旁。在这座无时无刻在催促人们老去的宫殿中,薰衣草开得如此地壮烈。在被人踩踏、蹂躏之后,从碎屑中散发出的更浓的余香依旧缭绕着,倒不能说它的无私,更不能说它是无知,也许,只有它才真正懂得,是谁才使得它在炎炎夏日中生长,开花,这是一种最原始的情感,恐怕是神亲自将其混杂在万物之中的:谁赋予了生命,谁就能轻易地夺走的生命。
待到公主走下楼梯,楼顶又一次传来瓷器被打碎的声音,骑士们又弄碎了一个花瓶。
大概是由于陆文的黑色巨剑实在是太过于沉重了,寂寞的木阶梯也终于不堪重负,在飞扬起的烟尘中,坍塌了。
“啊……”尖叫的不是从阶梯上摔落的两个骑士,而是被缘花、茵草以及昙树围在中央的公主。
公主慢慢睁开眼睛,见陆文的巨剑依旧漂浮在空中,深深地吁了一口气。然后,她才发现,轩辕辞与墨袁已经在她们身旁伫立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