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渐止,叶脉飘零。轩辕逸伫立在巍峨的宫殿前,背手斜靠在一棵大树下。轩辕逸一裘青袍落在树叶间的缝隙中,远远望去,却是难以发觉。
  轩辕逸微微一笑,当下说道:“阁下真是好性情。我将阁下的部下几乎屠尽,而阁下却是畏首畏尾躲在宫殿中不出来。”轩辕逸的声音很轻,但一阵柔和的清风却将声音全都送进宫中。
  “你如何知道我是躲在宫中,而不是在宫中喝茶?”一个女子温婉的声音淡笑着将被微风扫入殿内的树叶全部卷出。
  “如果阁下能见到宫外血流成河,还能在宫内悠然地喝茶,那在下实在是自愧不如了。”轩辕逸道。
  “你又怎知宫殿内不是腥血满溢呢?”说着,顶楼的小窗中飞出一块仍在跳动着的心脏。心脏砰然坠落,恰好砸在轩辕逸的面前,并且摔得粉碎,飞溅而出的鲜血恰好点在轩辕逸的眉心。
  轩辕逸皱眉,轻轻地拭去眉心上的一点鲜血。
  “你到底是什么人?”轩辕逸的语调不再轻松,悠闲,反而带上了一丝庄重。
  “我?我当然是一个人,而且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女人,至于样貌,还是阁下自己上来看吧!”高楼上的女子戏谑道。
  “别再卖弄了。你倒真以为我没有办法将这华而不实的宫殿给轰塌吗?”轩辕逸舔舐着沾在手背上的鲜血,面目有一些狰狞。
  “阁下不想上来喝一杯清茗吗?”那女子懒洋洋地说道,“我可是一点都不在乎我那些手下的性命,并且,我还愿意奉送你艾卓女王的首级。”
  “是吗?那我对你沏的茶还真是有些兴趣。”轩辕逸不自觉地笑了笑,只是连他自己都尚未发觉,他的笑容有些阴冷。
  “你若沿着阶梯盘旋而上,这壶水就恰好开了。”
  “水开不开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人在,你说呢?”轩辕逸说罢,便走进漆黑的门洞内。手中三颗指甲一般大小的赤色火焰将黑暗尽皆驱散,随着黑暗一起化作虚无的还有若有若无的幽蓝草的芳香。
  忽地,轩辕逸发觉自己处于一间摆设极为简单的房间之中。房间之内,弥漫着淡淡的、不知名的清香,如蜜一般香甜。轩辕逸的眼前竟出现了一位少女,少女静坐在床沿,身披一件碎花长裙,油光发亮的碎发肆意地披到脖颈。她朝着轩辕逸轻轻地点了点头,朱春轻齿:“你来了?”那是如梦幻般渺远的嗓音。
  “苏……苏洛?”是一声惊喜的呼唤。
  “嗯,是我。”苏洛微笑。这一笑竟看得轩辕逸痴了。
  “我……”轩辕逸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嘘。”不知何时,苏洛已来到轩辕逸的面前,她将手指轻轻地放在轩辕逸的唇前,“什么都不要说。”说着,轩辕逸感到唇上一片温热,几乎将要将轩辕逸融化。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轩辕逸像婴孩一般贪婪地吮吸着在自己口中的香舌,口中的温热的琼汁仿佛流入心肺,全身都充斥着说不出的麻意。
  怀中的苏洛似乎全身也酥软了,轩辕逸只听得耳畔是苏洛的娇喘。苏洛口鼻之中呼出的柔柔的气息令轩辕逸躁动不已。
  “苏洛……”轩辕逸轻声呢喃道。
  “叫我洛儿,今天,我是你的……”
  四目相对,含情脉脉。
  轩辕逸将苏洛抱起,缓缓地走到床边,将她轻放在白色的床单之上。
  烛台火光淡灭,只残留下一缕青烟。月光如泻,流银似水。床前白纱暗垂,月下衣衫轻褪。
  “逸大哥!”窗外清冷的大街上突然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喊!细细一听,是轩辕辞的呼喊。云雨之中,苏洛眼中的迷离变作惊颤。再一恍惚,轩辕逸的意识又一次回到了宫殿之中。
  “幽蓝草……”轩辕逸暗惊,轻声呢喃道。接着,眼中的一丝光芒化作死寂。轩辕逸不住地叹息,不住地摇头。
  “刚才那一幕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象?若是真实,我为何倏忽之间就失去了它的踪迹,它就这么破碎了,什么也不曾留下;若是幻象,它又为何如此真实地映入我的眼帘,她又为何如此真实地触摸我的皮肤……?”
  在轩辕逸被罚守万卷阁时,也有人不时地会去找他,告诉他一些外界的趣事轶闻,那人便是轩辕峰。每次轩辕峰提着酒壶和随处可见的花生、鸭肉来找轩辕逸的时候,轩辕逸都已喝得半醉。
  轩辕逸记得,曾有一次,轩辕峰就说到过一种奇怪的花香,便是幽蓝草的香味。
  幽蓝草,望名生义,是一种通体尽蓝的草本植物,据说是生长在幽深不见光的极干之处,叶片破碎之后,流出的液体依旧是淡蓝色的,散发着极淡的香味。而着极淡的花香中,却是有极燥的火气,人闻过之后便会心生躁动,更有甚者会立即失去理智,坠入心中的欲境从此不可自拔。若是这时还尚有一丝清醒的神志,第二次呼吸时,心中会创生出一种静极的境界,仿佛忽然脱离尘世,羽化而升仙,升入那渺远的仙境去了。
  轩辕峰说这花香的时候也是乐呵呵地当作酒酣之后的玩笑,就那么随口一说。若那幽蓝草花香确实如此神奇,恐怕就不会有传闻流传于世了。
  轩辕逸面目悲怆地扫视着被三点火光照得明晃晃的宫殿。宫殿内装饰华美,雍容华贵,甚至比轩辕家族的还要富丽堂皇。最令轩辕逸惊讶的是那栩栩如生、几欲飞升的玉凤壁画,以及那怒目嗔视、附柱而上的金龙雕刻。轩辕逸惊讶都不是它的形态,而是金龙玉凤举手投足之间所散发的威压与气势,这种被压迫的感觉似乎就像是当初的轩辕逸遇见轩辕凌空的那种感觉,仿佛他们真实存在,下一时刻就会破壳而出,张牙舞爪地向轩辕逸袭去。
  轩辕逸轻轻地踏上阶梯,阶梯两旁的黑衣人形态各异,有的斜靠在转角的栏杆上,有的倾倒在栏杆上,有的索性趴在阶梯上……但面容无不眉飞色舞,作沉醉之状。他们身上无一伤口,灵魂却已然不在。
  颗粒般阳光斜洒进窗台,靠在窗台前的是一脸痛苦之色的艾卓女王。女王的衣着光鲜亮丽,虽是蚕丝布料,但却反射出古铜色的光芒;头顶的那棵拳头般大小的珍珠,仿佛像是一个微型的太阳,四散着旖旎的光芒。阳光在窗前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挡了一般,光与暗保持着分明的界限,一边明可灼目,一边却是不见五指。
  从暗的那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其中参杂着水滚动杯壁上的“咕咕”声。
  “阶梯上那么多刺客的尸体,都是你的杰作?”暗的屏障轰然破碎,阳光斑驳在紫檀木的小桌上,青瓷的小杯中,泥质的茶壶上。
  “初识幽蓝芳草馨,却醉贪妄人欲迷。红尘茫茫皆似惘,神伤心殇消梦尘。”面带黑纱的女子沾起茶壶,往一只空杯上斟满了茶叶,悠悠地吟诵道。轩辕逸只觉那嗓音与苏洛有几分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