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衣与林轩宇异口同声道:“你想绑架?”
  这样做粗看起来,很容易成功,三人都是武艺出众的人,绑架一个最多只有两三名下人陪伴的小孩,自当没什么问题。
  可是绑架知府公子,用来交换张侑,这就不妥了。因为知府公子被绑架很容易惊动整个岳州城的官府势力,另外张侑是朝廷钦犯,却藏在知府府邸,不宜再引起他人注意。
  羡流水听后苦笑道:“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而是……”
  听完羡流水的主意,三个人的反应截然不同:傅红衣是认为不妥,林三霸一脸的无所谓,林轩宇则是点头赞同。
  最后还是少数人服从多数人,傅红衣妥协了,同意按照羡流水的办法去做。
  岳州知府姓王,年近六十的他也算是晚年又得子,所以对才十五岁的三儿子很是疼爱。而这小三也很争气,与别的纨绔子弟天天斗鸡打架,欺压百姓不同,在去年童生试一举夺魁的小三精通书画两道,并且拜得白鹿书院的名师。
  这让王知府老怀开慰,所以对这三儿子几乎是有求必应。
  如今的这位知府三公子并不住在府上,而是寄读于白鹿书院,为即将到来的州试做着准备。
  “客官,前面那座隐约看见的白墙就是白鹿书院了。要说这白鹿书院那可是我们江南的骄傲啊,出了不知道多少代的状元,探花。被好几任皇帝亲笔赐下过墨宝,在一年前,这白鹿书院差点就被叛军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最后还是靠当年率军平叛的林大人保了下来。”
  白鹿山山脚下的一座小茶寮内,伙计正在替四位客官介绍着山上的白鹿书院。这四人自然就是林轩宇他们一行了。
  林轩宇如今身体仍旧虚弱,自己走路是还不能的。不过有人搀扶的话,小走几步,距离不远的话,还是可以的。所以现在他也可以在凳子上坐下来了,不用天天倒在担架或板车上面了。
  听到小二后面的话,林轩宇想起了一件事情:并不是去年保住白鹿书院的事情,而是如今在白鹿书院中,让林轩宇念叨了很久的一个教习。
  卢初晨!
  这个在燕国公府里,被老人家评价有治世之能的大才,林轩宇虽然到了东南康州卢未生的总督府上却无缘见到二公子卢初晨。
  得知道他如今在白鹿书院做教习,手底下民政人才奇缺的林轩宇不止打过一次主意。
  如今恰好来到了白鹿书院,自然要见见这位燕国公评价如此之高的俊杰。
  傅红衣让小二留下茶后,便将他打发走了。:“我打听过了,这王三公子每月十七都会从家里返回白鹿书院,必定经过这茶寮前面的小路。”
  这个时代的书院学生也是有放假的,不过并不是上五休二。而是每个月的十五开始放假,为期三天。因为王三公子家在岳州城内,离着白鹿山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所以每个月他都会十五清晨回家,十七日落前返校,很少有变动的时候。
  林轩宇他们准备等到那位三公子来到这里才按计划行事,就是怕在闹市中未免人多眼杂,露出了破绽。
  白鹿书院虽然是身在繁华的岳州城内,不过为了让学子安心读书,却将书院建在了城北的一座小山上。在城里能够有一座远离世俗繁华的山中书院存在,自然离不开官府的支持。
  傅红衣看着羡流水吩咐道:“羡大哥,你去前面的小山坡盯着点,那王三公子到了好提醒我们。”
  “好。”不说二话,羡流水饮尽杯中之茶后,便朝着来路走去。
  看安排妥当后,林轩宇又对小二问起了是否知道白鹿书院中有一个姓卢的教习存在。
  这小二也许是看在林轩宇那锭足有五两的赏钱上,知无不言:“这卢教习那么有名,小的当然知道。”
  白鹿书院虽然是刚刚恢复教学不到半年,可里面并不缺名门大儒。听到卢初晨在其中很有名,林轩宇第一反应就是才学显著,才会声名远播。
  谁知到事实根本不是林轩宇所想的那样,相反若论才学的话,卢初晨所表现出来的在书院中只能算是中下层。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使他声名远播的不是别的,正是他的身份。堂堂康州总督府的二公子,在这白鹿书院做起一名教书先生来,这如何不引人注目。
  就在林轩宇想着怎么见卢初晨的时候,羡流水从山坡上小跑了回来。
  “人来了。”
  好戏要上演了。
  王少华今天就如同以往的每个十七日一般,走在带着书童返回白鹿书院,这条路他不知道走了多少次,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山里。
  过了前面的小茶寮,就是上山的路,只要再走两刻钟就能够回到白鹿书院了。
  王少华身后跟着背着书箱的小书童,他是一个嘴巴停不住的下人:“少爷,您知道这次为什么岳州城会这么戒备森严。”
  “我问过父亲大人,他只说城中有乱党作祟。你是不是又打听到什么了?”对着跟了自己有好几个年头的书童性子,王少华是很了解的,知道对方又要卖弄哪听来的传言了。
  果然,书童带着一点得意:“听说是朝廷查抄了张家呢,就是那个据说富可敌国的张富甲。只是在抓捕的途中,张家有好几个武艺高强的下属跑了,而且张家那十来岁的小公子也没有被找到。所以城中这几天都在搜查。”
  张富甲这个名字也许很多平头百姓听都没听过,可是往知府乃是江南品级甚高的朝廷命官,所以哪怕知府府邸里的下人消息自然比寻常人家灵通,所以书童知道张富甲与张家富可敌国并不意外。
  王少华自然也是知道张家的,只是没有想到传说富可敌国的张家,会在江南蒙此大难:“知道张家被查抄的原因么?”
  书童卖弄道:“听说是谋反大罪,张家还被皇上亲自下旨诛了九族呢。”
  “诛九族,这也不是南昭就能做到的。要知道张家的宗庙祠堂可是立在西蜀国都之内啊。”王少华想到了什么低声叹气:“只是可怜了那还没被人找到的张家小公子,十来岁的年纪就要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还要成为通缉犯。你说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能懂什么?”
  “少爷,这是万岁爷的决定。您这么说让别人听到不好。”
  此时的王少华他们主仆两人已经快走到茶寮前面了:“我知道轻重的,也就是在你面前说说而已。”
  “爹~~你怎么啦,爹,你醒醒啊~爹~你怎么啦。”
  “阿爹,阿爹~~”
  “来人啊,有没有大夫啊,救救我爹啊~~”
  王少华前面的茶寮内,突然传来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有男有女,声音中带着无限的惊惶。
  “快,我们上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少爷,危险~”可是等到书童喊出声的时候,他家少爷人都快冲进茶寮了。
  茶寮内外人并不多,加加起来十个都不到,现在全部围成了一个圈。身材瘦小的王少华一钻两钻,不知怎么的就从原先没有什么缝隙的外面钻到了最里面。
  两男一女这时候正满脸流泪的跪在地上围着一个浑身抽搐着的老者,一边哭,一边叫,向着众人求助。
  “救救我爹~有没有大夫啊~救救我爹啊~~”声音悲戚,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特别是那长着血盆大口与满脸颗粒的状妇,哭嚎的声音是那样的有力与凄凉。
  “怎么啦,怎么啦?”这时候书童心急少爷安全,再加上爱热闹八卦的性子,也让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硬生生的也挤了进来。
  书童他的边上是手足无措的茶寮伙计:“刚才说话说得好好地,不知怎么的,这老汉就突然倒在地上浑身抽搐起来。”
  这时候,那状妇与另外两个汉子,抱着老爹跪在地上,轮流给着边上的众人磕头不断:“谁能救救我爹~兄妹三人做牛做马报答啊,谁救救我爹啊~”
  看到兄妹三人对着自己磕头,边上的人包括茶寮伙计,还有王少华与他的小书童,下意识的后退避开。
  如此下,原本紧围着的包围圈突然变得宽松起来。在原先几人喝茶的桌子旁只剩下地上躺着的老汉与他的三个儿女外,只剩下一人,以为长发未系,飘然在后,粗布长衫的老者。
  这无名老者在所有人避开的时候,仍旧站立在原地未动。看到地上三兄妹哭嚎的模样,老者缓缓开口道:“你这老夫如此抽筋不断,还嘴中口吐白沫。恐怕是得了抽风症,让老夫看看先。”
  好像黑暗中突然见到光明一般,三兄妹抬起流泪的脸忙问道:“您是郎中大夫么?”
  蹲下身子检查器地上浑身还在抽搐的老汉情况的无名老者一边把脉,一边回答道:“老夫乃是阳州澄怀堂的主事大夫,行医已有三十年之久,今日恰好赶路路过此地。”
  状妇听到老者的自我介绍,连忙凑上去:“那请大夫快看看俺爹的情况。”
  无名老者手法看起来很专业,先是替地上的老汉把了脉,又挑起他的眼皮端详了一阵,接着摸过胸腹后,收回了手。
  三兄妹看大夫已经诊断完毕的样子,连忙问道:“俺爹怎么样了?”
  老者收回手后伸手抚了抚长须,一副前辈高人的模样:“的确是抽风症,此病根治极难。待让老夫先用银针替这老哥止了疼痛先。”说完后的大夫,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取出了一副针囊,在数十根长短不一的银针中,抽了一根出来,对着地上老者的胸前扎了进去。
  之后,大夫连续用针,在地上老者的胸腹,手脚,以及肩部分别用了十一根银针。浑身上下扎着长针的老者看起来有点吓人,好像一不小心银针就会整根没入他的身体里一样。
  可奇怪的是,随着老者第十一根针扎入,收手后,原本一直四肢颤抖抽搐,嘴角不停吐出白沫的老者,突然手脚也不抖了,白沫也不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