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清欢放下筷子,知道这顿饭是彻底吃不成了,她甚至连回答黎邛羽的意思都没有,只是起身,“顾大哥,把饭菜打包,我们回去吃吧。”
顾重锦微微打量了黎邛羽几眼,似乎是不认识,但对于这个一脸随和,温润如玉,还称呼倪清欢为“丫头”的男人,终究是生不出好感,便点点头,什么也没问,就按响了桌旁的传唤铃,准备叫来服务生打包。
无人回应,黎邛羽却也不恼,只是一步步走向倪清欢,言辞几乎诚恳,“今天是景湛向一堆老友正式介绍未婚妻盛浅予的日子,白清滟刚刚回去大肆宣扬了一番你作为妹妹,就在隔壁包间,却连一点过来祝福的意思都没有,实在太不得体,景湛的面子上也过不去。所以,丫头听话,跟大哥过去一趟,向你的浅予嫂子道声贺,再一起吃顿饭,行吗?”
“呵呵,笑话!”倪清欢冷清地抬眉,“他面子上过不过得去,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黎邛羽,你又有什么阴谋?明明再清楚不过我和黎景湛的关系,你的心思我也一清二楚,这也没什么外人,你就别装什么模范大哥了!”
“丫头,”黎邛羽脸上的笑越发淡了,嘴角是似笑非笑的弧度“你连大哥的话都不听了吗?”
“从三年前你骗我的那一刻起,你就不算……”倪清欢顿了顿,她终于注意到黎邛羽脸上的表情,熟悉至极的浅笑,却在不动声色里决定了惩罚的后果。
小的时候,听同学说晚上有流星雨,站得越高,离流星雨滑落的地方越近,许的愿就越灵。她回去便吵着闹着让黎景湛带她去黎宅明令禁止的后山森林,黎景湛无法,只好偷偷背着她去。
恰逢黎光耀找她有事,于是近三个小时,黎家上上下下都找不到她们。等到他俩回来,已是傍晚,整个偌大的黎宅灯火通明,父亲脸上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郁,盯着黎景湛的眼神冷地像冰。
而比她大三岁的黎邛羽,笑着说了句“父亲别动气,清欢还小,安全回来就好。”而下一秒,他就一脚踹向低头默默站着,不为自己辩解一句,就等着受罚的黎景湛。
他身后就是蓄满水的游泳池,被踹进水里,溅起偌大的水花,黎邛羽却一个眼神都不眨,只是恭敬地冲微微变色的黎耀光道,“父亲,您原谅小湛吧?”
而黎耀光没有点头说原谅,周围那么多的仆人和保镖就没有一个,有动手救在水里挣扎喘息的黎景湛的意思。
明明那时十二岁的黎景湛还不会游泳。
最终,还是倪清欢眼睛一眨,眼泪滑落,哭着喊着“清欢再也不敢了 ,快救救阿湛哥哥”,黎光耀瞬间心疼,把吓得嚎啕大哭的她抱进怀里,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只是让人赶紧将黎景湛从泳池里捞出来。
可那又快又狠,前一秒还笑着,下一秒就是一脚的黎邛羽,她却一直记得,而那时的表情就和现在如出一辙。
“清欢说了不去,你是她大哥也不能逼她去……”
拉过还要说些什么的顾重锦,倪清欢盯着黎邛羽的眼睛,一字一顿说了好。
顾重锦无法,虽然放心不下倪清欢一个人去面对黎景湛和他未婚妻琴瑟相合的样子,但人家没有邀请他的意思,他只好先走。
跟着黎邛羽到了二楼,一间更宽阔,由更多屏风隔成的大隔间,就看到偌大的木桌上坐满了衣冠楚楚的人。
正中间的两个位子上,就坐着黎景湛和盛浅予。
在他们二人刚进入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倪清欢,惊讶中夹杂着淡淡的轻蔑,像一根刺缓慢有力地插进倪清欢的胸口。
她缓缓回头,看向身后的黎邛羽,“要我听你话的结果,原来就是这个。”
黎邛羽愣了愣,像似想要解释,可倪清欢一转头,就再也不看他一眼。
她抬头挺胸,背亦挺得笔直,在在场所有人的瞩目礼下,入了座,“大家好久不见,看样子都混的不错啊。”
白清滟明明一脸刚哭过的表情,此时却红着眼眶笑起来,“清欢,你说话真搞笑,难不成就允许你一个人混得不好,我们就不能过得比你好吗?”
“怎么会?你们三番五次请我过来,不就是想要看看当初不可一世的黎家大小姐,如今落魄的样子吗?”说着,倪清欢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从离自己最近的一位女士开始点名,“王清,电亨大商的女儿,现在也成功嫁给了国企老总的儿子蒋晨,夫妻俩强强联手,随便跺跺脚,整个H市也要动一动吧。”王清,曾经被她嫌弃品味低下,打扮乡土的女人,蒋晨曾经被她一朵鲜花摔在脸上,拒绝表白的男人。
“张竞,华新金融的大儿子,现在也快子承父业,成了华新金融的首席执行官了吧。”曾经因为一句话得罪她,被她不留情面逐出H市上流社会圈子的人。
“周盛,信药集团……”曾经……
…………
她像是如数家珍,将他们如今一片光明的前途,一一复述出来,最终将视线定在自她进门,神色就始终冷冷的黎景湛身上,挑眉像似调笑“而我最亲爱的二哥,本来是我们圈内,公认的黎家上门女婿,现在也成了H市最年轻的女市委副书记盛浅予的未婚夫。”
“只有我,一点点掉到地底,沦为你们眼中靠潜规则为生的戏子。”
说着,她像是自嘲,轻笑一声摇摇头,拿起最近的象牙筷子,随意夹了一口菜,慢条斯理地咽下。
“我这个曾经处处仗着黎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欺压你们,压迫你们,让你们敢怒不敢言的人混得最惨,也算是得到了报应。”
她放下筷子,起身“所以现在满足了你们炫耀虚荣的心理,饭也吃了,我总可以走了吧?”
“呵呵……”王清冷笑一声,“倪清欢,你还真是没变,明明都沦落成这样,口气还是狂妄地让人讨厌。你以为你还是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黎家大小姐吗?”
“你以为口头上几句不走心的服软话,就可以让我们这些被你跋扈的性子欺压已久的人,消气吗?”
清欢咬着牙,神色已经有些不耐烦,“那你怎样才肯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