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用酒药轻轻地替她推拿着腰部,瘀青了大片,能够清晰地看到鞋印。
“赛罕还在军中。”
碧波浅笑:“我闻到一股醋酸味……”
她就知道没人会信,那日有很多人看到赛罕与四王侧妃一起离开,她怎么会再回来?“真的是她!”
乙杰揭开门帘,脸色难看,蹲在床前,抓住她的手腕:还好,没伤胎气。“都出去!”
圆圆只能扒在羊毛床上:“乙杰,是赛罕,她没走……”
这种谎话她也能说,所有人都看着赛罕离开的,上车时她哭了,哭得很伤心。她分明不是愿替他生孩子,想用最残忍的方式让胎儿流产。
“你不相信我,真的是……”
“住口!”他大吼,愤愤地看着她的眼睛:为了与她在一起,他经受多大的压力,今日大哥又提及将她送还南木国。为了将她留在身边,他不惜一切地打胜仗,甚至还与二哥私下协商,永不争储。
她的心好痛,乙杰居然不信她的话,怀疑她在残害他们的孩子。
“琉璃、阿罗……”乙杰冷冷地看着床上的圆圆:“今日起,寸步不离王妃身边。琉璃,从明日起每日让她服一碗保胎药……”
“乙杰……”她拉住他的手腕,被他无情的推开。
他的心再次受到伤害,那么爱她,可她居然不肯生下这个孩子,还说是赛罕所为。从来她便不屑说谎,为了流掉孩子还编出这样的谎言。她越是不肯生下孩子,他偏要她生,只有孩子才能让她放弃回南木的心。他要用孩子将她一生都拴在自己的身边,不但要她生这个孩子,还要她再生一个又一个,直到她红颜憔悴再也不能生。
“你好生歇息,我去春篷……”
“不要去!”她近乎哀求,可他还是走了,空荡荡的帐篷只留下她与琉璃、阿罗。
春篷是西金国军妓所住的帐篷,听说珞娘也在那里,那是由近二十余顶小帐篷组成,每个小帐篷里只挂着粗布帘子,一间隔成了四五间。每个小间里都有一名军妓,像珞娘这样绝色的女子,单独住在一间小帐篷里,专门接侍皇子、将军。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她错了吗?从一开始就不该说不生这个孩子,那只是她一时的气话,这些天他们恩爱如常,她怎会伤害自己的孩子。赛罕回来了,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离开。
琉璃扶住圆圆,低声道:“王妃……我相信你。”
圆圆摇头,全世界都可以不信她,可她一定要乙杰的信任。连他都不相信,拥有别人的信任还有何意义。
珞娘身上的鞭痕还在,见乙杰到访有些诧异。不是他将自己送入四爷的帐篷,令她遭受了几夜生不如死的煎熬,真可笑,他居然也能找自己。这个男人毁了她,不,应该是那个叫袁圆的女人毁了他。
当她爱上羲迅时,羲迅的心里念念不忘圆圆;当她落到西金人手里时,乙烈让她领略做为女人的快乐,可是乙烈的心里依然爱着圆圆。
她恨,恨叫圆圆的女人,是圆圆毁了她所有梦想,她所爱的男人,在爱自己身体的同时,却把心给了叫圆圆的女人。
“倒酒!”乙杰道。
珞娘满斟美酒,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又一杯……
醉眼朦胧,他望着怀中娇美的女子,是圆圆,是别人,温柔的吻狂热地落下。
“啪——”红衣一闪,打得珞娘双眼冒金光,面前站着信西金少女,一袭大红的袍子:“他是我的男人。”
真有意思,圆圆有情敌了,她的丈夫居然还有另一个女人。爱她的男人,她不爱;她爱的男人,却移情别恋。“世间的情爱真是讽刺!”
“闭嘴,给我滚出去!”赛罕怒骂着,扶住乙杰。
珞娘打量着赛罕此女虽不算美丽,六分清秀,四分妩媚,别有一番风韵。
“等等——”赛罕唤住珞娘,这个女人生得极美,以自己的容貌与圆圆斗必不是她的对手,可是如果自己与这个女人联手必胜把握又大了几成。反正自己曾是四爷的女人,做不了三爷的正妻,最多也只是侧妃的名份,只要三爷能将自己留在身边,她便心满意足。“把衣服脱了……”
圆圆还是想阻止,乙杰说得对,她不能再逃避,与其将乙杰推给别的女人,不如……不如将他留在身边。
“王妃……”阿罗指着珞娘的小帐篷,珞娘可是众多军妓里的当红名妓,她所接侍的男人全是皇子、将军类的大人物。而且每夜只接一人,远远地就瞧见熄灯的帐篷。
“去,把珞娘给我赶出去!”圆圆忍住内心的疼痛,倘若次日乙杰大怒,她也没有办法,不能眼睁睁地看他与别的女人温存,有多少爱可以这折磨,在她还爱着他的时候,她只想再多点爱的勇气。
阿力尔点亮烛火,揭开布帘:帐篷的羊毛床上,赤裸裸躺着一男两女。
“起来,起来……”阿罗推攘着珞娘,王妃可说只赶珞娘并没有说其他女子,王妃说得没错,赛罕没走,居然呆在珞娘的帐篷,就躺在三爷身边。
三爷早已经酩酊大醉,打着轻微的鼾声。
琉璃揭开门帘:“啊——”快速放下。
惊人的一幕还是映入圆圆的眼帘,她扭头离开:爱上他,让她好累,她改变自己的心意,强迫自己原谅他与赛罕的事。可是,就如她最初所料想的那样,他根本做不到,有了第一次背叛,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金乙杰——”她推倒帐篷里的桌案,这就是他的爱吗?一再的伤害她,有什么事为什么不与她大吵一架,至少事后还有回旋的余地,可他做的事,总是那么绝决,令她伤透了心。“啊——为什么?”
赛罕睡得正香,竟被阿力尔唤醒,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回来的事,连四爷都未见过自己,可此刻竟然暴露在两名太监的眼下,不过,帐篷外好像还有两个女人。
知道也好,袁圆你不是最恨三爷有别的女人吗?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怎会整日守着你一个女人,他也可以三妻四妾,他也可以怀抱名妓风流快活。这些你做不到,但我能做到。我赛罕可以为自己心爱的男人做一切事,包括帮他得到世间最美的女人。
圆圆一夜未睡,帐篷被她砸得一片凌乱,神情憔悴:金乙杰,既然你一再背叛,那么也休怪我无情。想到此处,她落魄地站起身,缓缓走向侍女们居住的小帐篷,倒在碧波的床上,很快熟睡。
“从今后,我再也不入他的帐篷……再也不与他单独相处……”半睡半醒间她痛苦的呢喃:“若有违誓言,今生就让我绝情绝爱……”
“小姐,小姐……”碧波疼惜地看着床上的女子,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额头,确定她并没有生病:“这是何苦呢?”
乙杰醒来时,身边躺着两个女人,不是圆圆,是珞娘与赛罕,头很疼,圆圆说的是真的,赛罕真的回来了?欲起身,却被赛罕的玉臂缠住。
“三爷,三王妃昨夜已经来过了。当时……你正与我们俩……”就是要断了他对圆圆的念想,自己曾经受过的羞辱,今日要让圆圆加倍奉还。她不让三爷喜欢自己,那么赛罕就要三爷断了爱她的路,这些还只是开始。
他推开赛罕,自从圆圆来军营,他们已经有太多的误会与疑惑。
“圆圆……”
小帐篷里,圆圆用羊毛塞住自己的耳朵,她不想听,再也不想听见他的声音。她的情,她的爱,从昨夜那刻起将永远从她的心里抹去。爱他,令她倍受痛苦与耻辱。
近黄昏,她才醒来。
辰时,乙杰带着军队迎战南木国。
连饮两碗粥后,她只带着阿罗在河边漫步,落日余辉中,出现一队人马,缓缓移来。
乙烈骑在马背上,看着熟悉的倩影,风中衣袂飘飘,今天的她穿了一身洁白的雪纱裙,晚春时节,天气变暖,她就像临世的仙子纤尘不染。
“狂子哥哥,能陪我走走吗?”她缓缓地回眸,妩媚浅笑。
在乙烈身后,是她曾经深爱的丈夫,未看他,却缓步走近乙烈,看着大皇子乙然:“大殿下,你……不妨也陪我一起走走。圆圆正有话要说……”她放开嗓子:“如果还有皇子对我今天的话题感兴趣,不妨都来听听。我想圆圆今日的决定,也正是大伙想了许久的疑惑……”
四皇子扫过乙杰:“三弟妹想说什么?”
圆圆定定神,认真的说到:“南木国倾全国之力抗击西金,若要大胜,十年之内无法做到……”“既然他们提出和亲,接圆圆回国。我想圆圆离开的时候到了!”
乙杰脸色苍白,她终究还是说出这个决定。
“当初圆圆是为织锦而来,并不是真正的和亲。圆圆想回去!”她不想掩饰自己的本意。
乙然大笑:“你是三王妃……”
“不,我曾经是。难道你们不知道,昨天夜里金乙杰已经纳赛罕为侧妃,珞娘为侍妾夫人。”他一再触犯她的底线,今昔她不想再忍,也勿须再忍,“你们兄弟还需要商量?其实我根本没有怀孕,是三爷留下我的借口……”
“老三,可有此事?”大皇子一直未答应将圆圆送还南木国,也确是因为她腹内的孩子,没想到乙杰为了留下她连众兄弟都欺骗了。
圆圆冷笑一声:“各位皇子、将军,为了两国百姓,望你们再三斟酌。”
她迈着轻盈的步履翩然而去,是的,她不要再痛苦的呆下去,宁愿快刀斩乱麻。乙杰给了她太多的痛苦,她一直在忍耐,在爱与恨之间,他将爱折磨怠尽,恨也所剩无几,当她的爱与恨尽消,就是她抽身离去的最佳时候。
“圆圆……”乙杰拦住她的去路,热烈的望着她,昨夜的事对她伤害太大,为什么他总在做过之后又后悔,捧着她的脸,如果有一天,再也看不到她熟悉的脸庞,醉人的琴音,他将如何。在折磨她时,他也在疯狂地折磨着自己。吻疯狂的落下,如果自己的热情能令她改变心意,他愿意一试。
“啪——啪——”她用力的还击了两巴掌,“一巴掌是为我自己,另一巴掌是我们不该有的曾经……”“金——乙杰,你听好了,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没有!”
“你撒谎!”她怎么能如此残忍,当着众多兄弟的面,说她从来没有爱过自己。他情何以堪,自己空活了二十多载,居然连唯一的妻子都不能搞定,无法得到她的真心。
“我为什么要说谎。当日西金皇帝有令,只有我嫁给其中一位皇子才有望离开西金国。大皇子为人豪爽,二皇子武功盖世,四皇子英俊潇洒……无论嫁给谁,我都没有信心不爱上对方。唯独你……你是个残人,依我袁圆的才学会爱上你吗?不会,绝对不会……”“哈——哈——你的确待我不错,我甚至都没有勇气说出实情,我感激你在我道出实情前爱上别的女人……”
她把他们的过往粉碎,撕成了碎片,所有美好都成为她恶意的利用。她就是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来毁灭与乙杰之间的美好,让自己无路可退重返南木国。她可以不要爱情,却不能没有亲情;她可以不要温柔,却不能失去最后的自己。为乙杰,她已经放弃了太多,甚至违心地接受背叛,当她说出这些无情话时,他不欠她,而她也不再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