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娇的窗前,映出秀美的倩影,她托着双腮。“谁?”
  “我!”圆圆应道。
  烛火下,千娇的双眼红肿,该是刚哭过。“王妃,怎么办?幽城离此尚有近半月的路程,如果快马加鞭也要五六日……”
  “我马上就去幽城野狼峡。”圆圆认真的说着,乙杰是她平生最爱的男人,如果要她活着离开自己最爱的男人、儿子,不如让她美丽的死去。
  “王妃?”千娇佩服圆圆的决心与毅力。
  “千娇,我走后代我照顾瑞多,打理好王府上下。四驸马府那边我已经说好了,往后每月他们会送五百两银子过来……”圆圆没有进屋,说完转身离去,她已经没有时间继续等下去,众侍卫已经备下了路上需要的干粮、牛羊肉。
  “王妃……”千娇、百媚站在王府后门口。
  “带上我吧!”百媚道。
  圆圆轻轻地摇头:“百媚,你身子不好,冰天雪地不宜前往。”
  “王妃,我身子好着呢。”百媚真的好想去,这是她唯一可以让乙杰对自己另眼相看的机会。
  嘴角画着出美丽的孤线:“你已经怀孕了——”“千娇,替我照顾瑞多。”定定神对身后的众侍卫道:“出发!”
  四名侍卫还有一辆载满食物的马车,圆圆穿着厚重的皮袍子,马鞭一扬快速地往城外奔去。
  她不能睡,此刻的乙杰还不知道面临怎样的困境,没有食物,没有寒衣,必须要尽快将这些东西送到幽城。
  远远地望见一座城池,周围全是星星点点的帐篷,不是西金国的,是南木国绚丽的帐篷。
  “王妃,我们进城吗?”一名侍卫问。
  眼下最要紧的是:打听乙杰的去向,他是否真被困在野狼峡一带。西金人一向不在城中扎驻,怎会被南木国人轻易地围困城中。
  “弟兄们,有吃的了!”山头上冲出一队官兵,约有三百余人,浩浩荡荡俯冲而来。
  “保护王妃!”两名侍卫护在圆圆左右。
  近了,是西金国将士。
  “大胆!这位是三王妃!”侍卫高声厉喝,带首的是位年轻的百夫长,站在二十余步外,认真的打量着圆圆,望着左右,两名士兵过来:“的确是三王妃。”
  百夫长一个踉跄奔到圆圆脚下:“王妃,三爷他……”
  “快说!”
  “三爷已经伤亡……”
  他死了?不可能,他怎么就死了。
  圆圆跃下马背,高声道:“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王妃,三爷在半个时辰前已经伤亡……”
  “带我去!”她狂喊着,往事历历在目,曾经相爱的画面像刚刚发生的事情,鲜活的生命竟然在瞬间消逝,他死了,他怎么能死了。她怎么办?孩子怎么办?他们的未来又将怎么办?不可以,他不能死。
  他不在了,她的世界塌了,毁灭了。只要他活着,她愿意委屈成全,哪怕看他迎娶别的女人,只要他活着。她已经放弃执著的追求,只愿他平安……一切都晚了吗?当她明白如何取舍时,他竟然死了。心中不是刺痛,是空痛,她仿佛是具没有灵魂,没有心的躯壳。
  进入山头,翻过一座山进入一条弯曲的小径。
  一路上都可以零星地看到受伤的士兵,有的早已经冻死在雪地上,像具冰体,前方出现一顶小帐篷。
  士兵指着一个山洞,圆圆进入山洞:不算太大,山洞里燃着柴火,火堆旁都是士兵,他人依偎在一起取暖。
  “来人,把马奶子酒与干粮分发给他们。把最肥的马杀了……”一路上都可以见到死人,甚至还有人在吃狼肉,捧积雪解渴。
  脚下的路太长,长得让她看不到尽头。忘了自己,只有无尽的失望,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不停的滴落。不可以,他怎么能死,不能死。
  山洞的深处,有一丛杂草堆,上面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是他,她的乙杰,她日思夜想的男子。
  重重的跪在他的身畔,快速地解开他的衣衫,胸口有道极深的刀伤,上面敷着草药,是干枯的草药。
  “乙杰,乙杰……”她疯狂地替他拭去伤口上的草药,将铜壶里暖热的水倒进盆中,圆圆轻柔地用热水拭净他胸前的草药,敷上药膏,“乙杰,你醒醒,你醒醒呀……”双眼发呆,他没死,他只是昏过去了,他的身子太凉了,是不是太冷,怎么会不冷呢?这里没有火堆,这些士兵都自顾自己,为什么不给他生火。“生火呀,生火!”
  有火了,可他的身子还是那么冷,那么凉……
  她安静地呆在他的身边,没说一句话,只是无尽的焦虑与痛苦。用带来的皮袍盖在他的身上,脱去外套,只穿着贴己的内衫,脱去乙杰的外套,将他与自己紧紧地包裹在一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乙杰,我在你身边……一定要醒过来,我不能没有你,孩子不能没有你……”
  如果死亡是他必须要面对,她愿意,愿意随他一起从世间消逝。没有他,她的生活没有意义,是他给了她最美的爱情,给了她被爱的感觉。“乙杰……你醒过来,你醒过来呀……”她的哭声在山洞里回荡,痛彻心扉。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回他的命。曾经所有的痛苦在此刻都变得虚无,那些心伤,那些心痛与此刻的痛相比,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王妃,三爷他……”侍卫欲止住圆圆,可她半裸着身子,紧紧地抱着同样赤裸上身的乙杰,泪流满面,目光呆滞:“出去,出去,不要来打搅我们。他没死,没死……他只是昏过去了,一定可以醒来,一定可以……”她疯狂地顾不得左右无数双惊异的目光,从衣衫里掏出几粒药丸,放在嘴里咀嚼着。
  捧着他的脸,将唇里的药渡入他的嘴中。
  “乙杰,求你了,把药吃下吧,吃了药你会好的,你一定会好……”她为了避免灾祸,已经拒绝他的接近了,为什么会是这样,他离开,她夜夜为他祈祷,老天没有听到她最真诚的祈求声吗,如果没有,请容她再来一次:各路菩萨,各路神仙,求你们乙杰平安归来。
  “乙杰……把药吃了吧!”她拼命的将药渡入他的嘴中,不顾他紧闭的双唇,一遍又一遍,泪水浸湿着他的脸,暖暖的,像一股春风。
  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的身子,紧紧地抱着身边一具冰体。
  侍卫的眼睛发酸,三王妃竟然如此炽烈地爱着三皇子,这该是怎样的感情,生死与共。
  “乙杰,你不能死,如果你死了,圆圆就陪你一起死……”她呢喃着,忘却了那些药丸是被自己吃下,还是被怀里的乙杰吃下。
  太累了,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如果上苍注定他们无法在一起,她宁愿随他一起死。
  半夜,圆圆隐隐听到一阵咳嗽声。
  睁开双眼,四目相对。
  “乙杰——”她惊呼一声,不是梦吧,他真的没死,又活过来了。
  感觉仿佛从梦里飘来,只有抱着圆圆的时候,他的心才是幸福而安宁的。是她吗?她远在都城,怎会来边关,又怎会出现在野狼峡。她的身子真温和,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他痛苦的浅笑:“我饿了——”
  “饿了?我去给你弄吃的。”圆圆掀开身上裹着的皮袍,披上斗篷冲出山洞,外面有士兵正在炖马肉。
  片刻的功夫,她捧着一碗马肉汤过来,欣慰地看他喝下马肉汤。
  士兵与侍卫瞪大眼睛:三爷不是死了吗?竟然又活过来了。是王妃用自己的执著与真诚感动了天地,连死神也不肯拆散这对痴恋的男女,将三爷还给了王妃。
  她只喝了一碗马肉汤,临来的时候在附近的百姓那儿高价买了两口锅,又有士兵设法去附近的百姓那儿买锅与粮食去了。圆圆来时带来了八千余两银子,虽是战乱,可是天下没有不爱银子的人,或许能帮士兵暂时解决一些困难。
  夜已深,士兵早已安歇,多日来这是他们吃到的唯一一顿热饭,几块马肉足可以令他们恢复一些体力。
  她不能生病,还要照顾伤重的乙杰,她提前吃了一粒防风寒的药丸。
  “圆圆……”乙杰抬开双眸,自己的怀中抱着心爱的女子。
  “好些了吗?”圆圆柔声追问。
  “我睡了多久?”他清楚的记得,韩峻派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将他与千余名士兵逼入野狼峡后,听到群狼的啼哭声,他们才撤去。
  士兵们又饥又冷,胆大的人开始杀狼吃肉,而他因为胸口、背部三处受伤,流血过多,又无药物在山洞里歇息。实在太累了,没多久,他便沉沉地睡去,醒来时竟然发现怀中抱着圆圆。
  “三爷,你睡了六天六夜,若不是王妃及时赶到,恐怕……”一名侍卫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圆圆从草堆里拾起外衫:“你先别动,伤口的药该换了。”
  他看她熟练地从铜壶里取出热水,倒在铜盆中与少许的雪融合,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拌出少许白色的粉末。
  “是盐吗?”
  圆圆应道:“你的伤口还有些发肿,必须尽快换药,有点疼,你先忍着。”用热毛巾拭去药膏,看他微闭着眼睛。
  不能让她看到自己的痛苦,她的心痛会比自己更甚。
  被困野狼峡后,早有八百里信使回都城搬援兵。每天都能听到峡中传来死人的讯息,夜晚狼嚎声犹如鬼哭般扰人心绪。人杀狼,狼吃人的事时有发生。
  乙杰站在她的身后,她的眼神里难掩担忧,在众多的男人堆里,她像一朵雪野的花朵,醒目而美丽。
  “报——”打探军情的士兵一路高呼,进入山洞:“禀——三殿下,南木人撤退了。”
  圆圆的心揪得紧紧的,撤退了?战争要结束了吗?
  西金国连年征战,又逢几十年难遇的雪灾,后方粮草不足,唯有趁早结束战争。他们以为,南木国时机成熟,发动战争之后才发现南木国卧虎藏龙,隐在山野的人短短三年间陆续出现朝野。
  “城中如何?”
  “回三殿下,城中饿死的人不计其数。”“今日众皇子正与南木国使臣结盟……”
  不想让乙杰看到她内心的担忧,脸上漾着浅淡的笑靥,如花绽放,野狼峡的悬崖上,有几枝梅花傲雪而开,在雪野中尤其醒目。
  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