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秀妃传下懿旨,请圆圆进宫一聚。
  四月蔷薇花开,御花园里花团锦簇,一丛丛娇艳的蔷薇花在风中摇摆。
  秀妃的儿子已有两岁多,模样清秀可爱。
  圆圆定定地看着地上奔跑的幼童,忆起瑞多,莫名的刺痛。
  “禹基,来见过二姨母!”
  憨态可鞠的幼童开始对圆圆对拜施礼,圆圆情不自禁,一把将禹基揽在怀里,泪水狂流:“多多……多多……”
  秀妃微颦着眉头:“妹妹,这是禹基,不是你的……多多。”
  圆圆松开孩子,细细地打量:多多只有半岁,不会是他。
  秀妃劝慰了一番,令人将圆圆送回宫中歇息。
  御花园凉亭里,小翠细细地讲叙起圆圆在西金国的各种际遇,一些是她自己知道的,另一些是从隐约从圆圆口里听说的。圆圆对乙杰的情是真,对瑞多的思念成疾。
  “苦命的妹妹……”秀妃望着偌大的御花园,她定会拼尽一切呵护圆圆,不再让她受到丝毫的伤害。自己天天陪着儿子都还觉爱不够,而妹妹呢?孩子出生几个月就已经分离,母子连心,孩子尚小不记得她的模样,可她呢?却倍受煎熬。
  绿珀侍候圆圆躺在凉榻上。
  “凤妃娘娘驾到!”
  西金国玉凤公主进入南木国后宫后,封为凤妃。五公主、六公主如花似玉,闭月羞花,而今都成了南木国皇族的妃子。
  圆圆起身,半跪在一侧:“圆圆拜见凤妃娘娘。”
  玉凤看着脚下的女子:猛一眼还真会误认成秀妃,细看二人还是有差别,首先圆圆的额上有枚漂亮的梅花妆,那是当日为了掩饰疤痕,三哥亲手替她纹刺的,再则圆圆风情万种,举止高雅非秀妃可及。
  “你就是袁妃?”玉凤在西金国时并未见过她本人,五公主、六公主虽都住西金国后宫,可一直没有机会见面,虽圆圆也在宫中住过些日子,因为姐妹二人都不喜欢大妃的严谨,大妃宫几乎都没涉足,而且大妃并不是五、六两位公主的生母,她们也不屑去。
  真真是个美人,虽无绝色容颜,却另有一份韵味、风华,怪不得二哥、三哥对她都情有独钟,南木国英王相别几年也不忘将她索要回国。自己若是男儿,只怕也会爱上她。
  西金国皇族自幼会学习南木国语,玉凤公主的南木语说起来有些生硬。“既然你也懂西金语,我就与你说说家乡话了。”
  玉凤公主不明白,南木国皇上羲迅为何迟迟不册封皇后,贵妃跟他时间最长,秀妃又育有皇子,而自己的身份最高贵,三人各有其优势。
  初次见面,玉凤不愿说得太多,生怕说错了话招人话柄,都是些简单的客套性问候。
  圆圆也是问一句答一句。
  正圆圆进宫陪秀妃,皇上羲远就时常来宫里看望禹基。
  今儿中午便要留在秀妃宫里用餐。
  “凤妃娘娘驾到!”
  真是怪了,皇上少来秀妃宫,凤妃只往贵妃、太后宫里请客,这些日子竟连连造访。
  御膳太监将丰盛的菜肴摆放在桌上,羲远招呼三个女人一起入座。
  右边是秀妃,左边是凤妃。真可谓美人在抱,秀妃有成熟、丰盈之美,凤妃有柔艳之美,一似婀娜的秋菊,一是柔香、艳丽的春兰。
  羲远望着圆圆就忍不住意乱情迷:几年过去了,她的风韵更佳,这份特殊的气质,后宫的女人没有。每次见她,都隐隐闻到她别致的体香,虽与秀妃是孪生姐妹除了容貌相似,可气质、风华相差太多。
  凤妃小心翼翼地捡了一样菜,送往嘴中,抬头就望见羲远看着圆圆发呆:他也被这个女子迷住了。论容颜自己的姿色在其之上,进后宫十几日了,他还没这样看过自己呢。真是的,她这样美艳的少女还比不得这个易嫁两次的妇人吗?
  秀妃浑身不自在,明知道羲远对圆圆的心思未死,可又不能发作。看来妹妹不能再在宫里呆下去了,想到此处秀妃说道:“香姬,你进宫有三天了吧?”
  “三天了”
  “当日接你进宫的时候,就告诉英王呆过三五日就送你回去。后天黄昏,我让英王进宫接你……”为情苦是世间的毒药,圆圆一生命运坎坷,秀妃希望她往后可以与羲迅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不要再生出任何的风波。
  “后天就回去?”羲远万般不忍,犹记羲迅酒醉时曾经说过:有圆圆这样的女子此生足矣。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连羲迅都想带她远走高飞,甚至要卸去一切。既然羲迅这么说,圆圆必有其他女子所没有的优点。
  午膳过后,羲远借口说想听曲子。
  秀妃令圆圆在大殿上弹琴助兴,弹的是《海阔天空》、《云淡风轻》。
  弹琴时,圆圆将整个身心都放在琴音描绘的世界里,仿佛自己已经化身成一只自由的小鸟。
  羲远发现圆圆的表情很丰富,时而眉飞色舞,时而眉头微颦,随着琴音的此起彼伏,或喜或忧,或悲或伤……
  这样的女人在后宫没有,任何女子都是一个面孔:说话娇声曼语,身子柔如丝棉,见了羲远就投怀送抱,恨不能立即就把他吃了,立马就得到他的眷顾、临幸。面部表情,总是含羞带娇,从来看不屋她们的悲,她们的忧,连秀妃也是如此,即便长宁王被杀她也不敢流露自己的心事。
  “启禀皇上,飞虎将军静心殿求见!”
  太监的禀报声将羲远从沉思与遐想中拉回:在她离开时,定要得到她。再不会被她身上的疤痕所吓,既然西金国太子肯抛去杂念要了她,还让她怀有身孕,自己也能做到。
  “母妃……哄觉觉……”禹基叫嚷着,缠住秀妃,就往她怀里钻。
  “凤妃妹妹,你且坐着,我哄禹基睡觉。”秀妃怀抱着幼童,走往偏殿,口里低哼着小曲,孩子不但是她生命的延续,更是她最亲的亲人,虽然她也爱圆圆,但这与对孩子的是不对,对圆圆是歉意,是无疼惜,对儿子则是无怨无悔的付出。
  大殿里,唯留下凤妃与圆圆。
  琴音止,凤妃站起身,迈着漂亮的莲步移落在圆圆身侧。“你忘了三哥,忘了瑞多侄儿?”
  这两个人是圆圆心底脆弱的弦,每每想到或被人提起,她的心便沉陷在痛苦之中难以抽出。
  “三哥虽然娶了安素、琅玛,直到我离开,都没有碰她们……”“我出宫的前一天,她们二人还进宫去跟大妃诉苦,大婚那天,二哥酩酊大醉,喊的都是你的名字。整日望着你留下的绣像呢喃自语……”
  “乙杰——”圆圆轻唤着那个只会在梦里呼唤的名字,疼惜与痛苦狂漫,很快占据了她整颗心,侵占了浑身每一个细胞:“我只要他快乐,不该为我这般痛苦……”
  “三哥爱你,刻骨铭心的爱你!”玉凤歪着脑袋:“我想你也是极爱他的,否则他不会这么痛苦,竟然敢顶撞父皇。连父皇亲自为他挑选的太子妃、侧妃都放在一边。”
  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从她秀美的脸庞不停的落下。
  玉凤轻叹一声,压低嗓门,用西金语说道:“皇上对你动了心思,你要小心了!”她早就听说,圆圆虽无绝丽的容颜,但就是有这种本事,迷住男人的心,让他们再也无法爱上别的女人,竟然她真爱三哥,就不该再来引诱皇上。这一点秀妃也是明白的,所以才说后天黄昏让英王进宫接圆圆出宫。
  黄昏日落,圆圆坐在御花园里,乙杰的脸庞浮现脑海,他俊美的浅笑,足可以让任何一个女子着迷。《相思如潮》如潮的相思难禁,一浪接着一浪,心痛随着波涛翻滚:乙杰,为什么我们爱得如此痛苦。宁愿你变心,或许这样我们都会好过些。不要为我再消磨岁月,瑞多进宫,你的日子怎么过。忘了圆圆吧,永远把圆圆埋在心底……
  “袁妃,太后请你移往南凉阁一叙。”
  南凉阁是皇宫依湖的一处宫殿,地下有暗河,夏天凉爽非常,而今才刚进四月天气也并不热,为什么不是太后居住的寿宁宫。
  “小翠,把琴送回盛春宫。”圆圆支开小翠,这丫头对宫里的规矩摸不熟透,不像绿珀本就是宫里的老人,处处都知之甚细。
  太监领着圆圆进入南凉阁,凉风袭袭,桌上摆放着几样精致的糕点,还有一壶茶水。
  “袁妃,喝杯凉茶解渴。”太监小心翼翼地递过一杯凉茶。
  “我胃寒,喝不了凉茶。”圆圆推辞着。
  太监漾起灿烂的笑容:“不算凉,还温着呢,温度正好。”
  绿珀的心莫名狂跳,太监的笑容诡异,到底是什么她说不好,通常人有这种笑时总会隐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太监的眼睛扫过绿珀,闪出一股杀气,仿佛要把绿珀给吃了。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凉透骨髓。在宫里多年,绿珀就是凭自己强烈的感知小心从事。
  “袁妃,不如你吃些糕点垫垫肚子。”绿珀道。
  太监嘴角一弯,似有不满,放下茶杯:“袁妃先坐,杂家去回话。”
  周遭寂静,除了湖风与夜虫的鸣叫,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异响。
  “绿珀,我心跳得厉害,好像……”
  “小姐,不要喝水……”
  四目相对,原以为只有自己会有这种感觉,绿珀也有。
  一柱香时间已过,南凉阁没看到任何身影。
  “绿珀,回盛春宫。”圆圆起身,离开花厅,还未出南凉阁大门,朦胧的月光下,看到四五盏灯笼移来,不是太后,是羲远。猛然醒悟:上当了,这只是羲远的诡计,将她骗到南凉阁。“绿珀,我们走——”
  晚了,羲远携着两名太监、宫人已近南凉阁,而她们刚近南凉阁大门。
  羲远意外,凌厉的目光射向太监。
  “皇上息怒,奴才这就去办。”
  话音刚落两名嬷嬷抓住圆圆,止住双臂将她拽入南凉阁花厅。
  “小姐,小姐……”
  “绿珀,快去,去找秀妃……”
  太监洁白的拂尘一挥:“抓住她,不许跑喽!”
  “皇上,你想干什么?”圆圆大声喝问。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被两名身高马大的中年嬷嬷拉入花厅,太监快速地从壶中倒出一杯茶水,捏住下巴,强行灌下一杯。
  她要死了吗?羲远要置她于死地,为什么,自己做错了什么,值得他如此费尽心思要置于死地。
  羲远伸出舌头,咽了几口唾沫:几年前,她从他身边逃脱,今日再不会了,谅她再厉害也无法抵挡对付贞烈女子天下第一淫药——极乐散。
  绿珀被太监反扣双臂。
  “皇上,放了绿珀吧。你不是要我的命吗?你放了她吧,她什么也不知道……”圆圆央求着。
  为什么他会如此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也不说话,用背对着她,像一块石头,冰冷得没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