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佳人爱洁翻遭玷,丑郎君怕娇偏得艳;好僮仆争气把功成,巧神明救苦将形变。
词曰:多少词人能改革,夺俪还生演作风流剧。
美妇因而仇所适,纷纷邪行从斯出。此番破尽传奇格,妍丑联姻真叵测。须知此理极平常,不是奇冤休叫屈。
大凡世间百千万亿,止靠一天。而天自盘古至今,春秋隔矣。不无龙钟暮景,设施布置,大都不合时宜。故今日之天,舍却奈何二字,别无名号可呼。开辟之初,男女无心,忽然凑合。彼时妍丑二字,料无分别。即妍者未必甚妍,丑者亦未必奇丑。变化至今,炉钟改样,遂令美恶大殊,以致爱憎纷起,讵非造物者之过欤!簇簇闺英,令其五官完具,足矣。奈何夷光其貌,道蕴其才,既令才貌相兼,则当予以佳配。即云至美难全,好物鲜并,亦当配一寻常男子。奈何蘧戚施之人,令人见而思避,如田北平其人者,溺其珠而粪其玉,一之已甚,况复至再至三,颠颠倒倒,安得不以奈何二字称之?非特此也,唐经略负命世之才,具掀天之手,即使佳丽成行,温柔作队,为风流侈靡之郭令公亦未为已甚。奈何天绝坐关,拥嫫姆以终身。韩解元抱怜香之素志,具冠玉之清标,使之永有丽娟,常餐秀色,为琴心独注之相如,亦未为不可。奈何觌面难逢,致王嫱之别嫁。田义貌邻潘、宋,心并许张,使之生淤贵族,早历宦途,畅所欲为,更不知作何竖立,奈何屈作人奴。正是:胸前瑞云忽纷飞,眼底桃花终堕落。
鸾凤乘风上碧霄,蛟龙获雨归邱壑。
嗟乎!每见奈何天上,英雄跻跻,才子跄跄,为唐为韩为田义者,不知凡几。岂特三女同居,为泪雨愁云之世界乎。作此者,不知决几许西江之泪,喷多少南岳之云,濡墨写嗔,挥毫泄痛于无可奈何处。忽以奈何问天,天亦不能自解,作者又代为解之,此红颜薄命之注脚所由来也。世人不知,怪作者蹂香躏玉,蚀月摧花,演此杀风景之传奇,为挑琴煮鹤者作俑,不知作俑者天,非人所能与也。天之作俑已久,亦非自今日始也。
却说先朝湖广荆州府,有一个富户,姓田,名唤北平,字万钟。父母早丧,自幼当家理事。父亲在世曾与邹长史联姻,后来因父母亡过,居丧守制,不便婚娶,故不曾娶得浑家过门。
如今孝服已满,目下就要迎娶,因自说道:“想我家自从高祖田九员外靠着天理,做起一分人家,后来祖父相沿积德,所以一年好似一年,一代富似一代。如今到区区手里,差不多有二百万家赀,也将就过得日子了。只是一件,自祖上至今,只出有才之贝,不出无贝之才,莫说举人进士挣扎不来,就是一顶秀才头巾,也像平天冠一般再也承受不起。我也曾读过十几年书,如今倒吊起来,没有一点墨水。这也还是小事,天生我这副面貌,不但粗蠢,又且怪异,身上的五官四肘没有一件不带些毛玻近有个作孽的女人,替我起个混名,叫做填不平,又替我做了一篇像赞,虽然太过刻毒,却也说得一点不差。他赞我道:'两眼不叫做全瞎,微有白花;面不叫做全疤,但多黑斑影;手不叫做全秃,指甲寥寥;足不叫做全跷,脚跟略点点;鼻不全赤,依稀微有酒糟痕;发不全黄,朦胧看似有沉香色;口不全歪,急中言常带双声;背不全驮驼,颈后肉但高三寸;更有一张歪不全之口,忽动忽静,暗中似有人提;还余两道出不全之眉,或断或联,眼上如经樵采。'你道这篇像赞那一句不真,那一字不确?是便是这等说,我田北平,蠢也蠢到极处,陋也陋到极处,当不得我富也富到极处。替我取混名,做像赞的人,自然是极聪明,极标致的了,只怕你没银子用的时节,全不阙的相公,又要来寻我这田北平的财主。田义你是我得力的管家,一应钱财出入,都是你经手。你说平日间问我借债的人,那一个不是绝顶的聪明,绝顶的相貌。”田义道:“太爷说得不差。”北平道:“任他才如锦绣,貌似莲花,只怕那才貌,穷了来没处去当。”田义道:“莫说别人,就是田义,才貌昂藏,识字知书,怎奈这命薄,是个执鞭随蹬之命。前日有相士说道,大爷是大富大贵之相。我问他何以见得?他说,大爷身上有十不全,犹如骨牌里面有个八不就。晓得八不就,是难逢难遇的牌,就晓得十不全是极富极贵的相了。”田北平笑道:“说得妙,说得妙。只是一件,富便是我的本等,那贵从那里来?”田义道:“自古道,财旺生官。只要舍得银子,贵也是图得来的。只要做些积德的事,财神比魁星更显应的。”正是:
乌纱可使黄金变,黑墨难磨铁砚穿。
田北平道:“我这一向有事,不会清理账目,不知进了多少银子,出了多少银子,你可把总数说来我听。”田义道:“一向房租欠账等项共收起一万八千余两。昨日为钱粮紧急,一起交纳上库去了。”田北平叹道:“你说到钱粮,又添我一桩心事。朝廷家里,近来窘到极处,只因年岁凶荒,钱粮催征不起,边上的军饷,又催得紧急,真个无计可施。我这财主的名头出在外面,万一朝廷知道,问我借贷起来,怎么了得。”田义道:“大爷你这句话,倒也说得不差。近来国家多事,库帑尽空。田义闻得朝议纷纷,要往民间借贷,我家断不能免。田义倒有一个愚计在此,只怕大爷未必肯依。”北平问道:“甚么愚计,你且讲来。”田义道:“昔日汉朝有个富民叫做卜式,他见朝廷缺用,自己输财十万以助军需,后来身做显官,名垂青史。大爷何不乘他未借之先,自己到上司衙门动一张呈子,也做卜式的故事,捐几万银子去助边饷,朝廷自然欢喜。或者天下一剿太平,叙起功来,万一有个官职赏赐,也不可知。这是一条青云大路,须要急早登程,不像那些纳粟求官的例,难得到手。”北平道:“主意到好,只是太过费了本钱。”田义道:“大爷的田地房租,一年准有四十万,舍得一季的花利,就够助边饷了。欲要助公家的粮饷,须捐私囊破馀赀,往上司衙门呈状。”北平道:“说得有理,却也亏你算计到,难为了你一片心思,替我得便宜,也是一点忠良之心。”田义道:“替大爷补足生平缺陷的事。”北平道:“我且问你,家主公的吉期近了,花灯彩轿可曾备下了么?”田义道:“都备下了,只等临时取用。”北平道:“既然如此,你且退下了。”田义道:“小人知道了。”北平见田义去了,乃叹一口气道:“娶亲所用的东西,件件都停当了,只是我身上的东西一件也不停当,将来如何是好。
闻得邹小姐是个女中才子,嫁着我这不识字的丈夫,如何得他遂意。莫说别的,只是进门的时节,看见我这一副嘴脸,也就要吓一个半死,怎么还肯与我近身。近身不得,则那话儿越发不要提了。还有一件,我生平只因容貌欠好,自己也不敢去惹妇人,妇人也不敢来惹我。所以生了二十多岁,那些风月机关,全然未晓。自古道,包馒头也有三个口。生做亲的事,如何不操演一操演。我有一个丫环,名叫宜春,容貌虽然丑陋,情意总是一般。不免唤他出来,把那各样的风流套数,都把演习一演习,等待临期好来选用。宜春那里?”宜春听得呼唤,便说道:“今日卖来明日卖,将身卖与猪八戒。只道无人丑似我,谁知更有人中怪。大爷叫宜春出来那厢使用?”北平见了宜春,笑道:“走近身来与你说话,不要站在那边。”宜春道:“有话便讲,何必一定要走近身来?”因做亲的事,从来不曾操演,我和你权当一权当,操演一操演。”宜春推开说道:“哎喏,我从来不替男子做这件事,故此怕见男子的面。这样的风流,只求恩免罢了。”北平怒道:“丫头不识抬举!好看成你,反是这样装模作样。你难道不怕家主么?”宜春道:“阿弥陀佛!这样的家主,谁人不怕?只为怕得紧,所以不敢近身。”北平道:“你怕我那一件。”宜春道:“大爷身上无一件不害怕。这副嘴脸越发怕死人。”北平怒道:“你是何等之人,也敢来憎嫌我,欺负我,没有家法么?你这贱丫头,贼贱泼,敢出恶言来欺我!气得我力绵手软,也要打你几下。”宜春便纫法跪送求打,说道:“宁可打我几下倒好,那桩罪犯,实当不起。”北平道:“你要我打,我却偏不打。明日卖了你去。”宜春道:“越发求之不得。便换一个新家主,那新家主九桩不全,也省了合欢时一桩不便。”北平又笑道:“也不打你,也不卖你,只要把你权当做新人,操演一操演。”宜春道:“你若放我不过,宁可到晚间上床,待我来服侍你罢了。俗说得好,眼不见为净。”北平道:“这等说,我就依你。”既然妾面羞郎面,来时傍晚依成宪。
宜春又道:“你要我来,须要预先吹灭了灯,我方才来。
若灯不曾灭,我是决不来的。你休把灯光耽误了姻缘。”说完便走进去了。
北平叹一口大气,说道:“这等一个丑陋丫头,尚且不肯与我近身,都要等吹灭了灯,方才肯就我,何况邹家小姐是一个美貌佳人,还肯来近我的身。这一桩难事,叫我怎么样做。”想了半晌,便道:“有了,有了。宜春方才这些说话,分明是一个成亲的法子了。明日新人进门,与我拜堂的时节,有银纱罩住了脸,料想看我不见,我等他走进洞房去了,就把灯火吹灭了,然后替他解带宽衣,颠鸾倒凤。只要当晚成了好事,到了第二日,就露出本相来,也不妨了。妙,妙,妙!这是丑男子成亲的秘诀,不可轻易就传授了与别人。若有丑男子不得成亲,来问我的时节,我便要他拜我为师,我才说这法子与他。”正是:
色胆虽寒计未穷,肯令好事暂成空。
良宵莫把银?照,最喜相逢似梦中。
话分两头,却说邹长史知道女婿的貌丑,忧虑女儿过门,不遂其意,便想说道:“下官姓邹,名先民,字无怀,由乡贡出身,官拜中郎之职。荆妻早逝,侧室夭亡。常嗟伯道无儿,空抱蔡邕有女。下官只因宦途偃蹇,家计萧条,不以朱紫为荣,但觉素封可羡。所以生平正生得一女不愿他做诰命夫人,但求为富室院君。则于我做父亲的,心愿足已足。但:生男不愁多,生女不嫌少。
不幸作中郎,订婚休太早。
山鸡与凤凰,雏时难预晓。
一旦惑冰言,终身误窃窕。
传言择婿翁,莫仅图温饱。
只因当初在襁褓之中,田家央人来议亲,下官因他是个富室,只说是财主人家的儿子,生来定是有些福相,况且女儿是婢妾所生,恐怕长大之时,才貌未必出众,所以一说便许。不曾看得女婿长成,又是个非常的怪物,一字不识个也罢了,不知天公,为甚么原故,竟把天下人的奇形怪状,合来聚在他一个人身上,半件也不曾遗漏。那田不平的名号,莫说通国相传以为笑柄,就是下官家里,那一个男子不知,那一个妇人不晓?
刚刚瞒得我女儿一个人。
下官明晓得不是姻缘,只因受聘在先,不好翻悔。今晚就是遣嫁之期了,不免唤他出来,吩咐几句。虽然不好明明说出他丈夫的丑陋,只好把嫁鸡随鸡的常话,劝诲他一番便了。吩咐家僮叫养娘服侍小姐出来。”家僮随即传命,走入后堂与养姐说知。养娘随即对小姐说道:“老爷吩咐家僮进来请小姐上堂说话。”小姐听说父亲呼唤,随移莲步,步出堂来,见了父亲便道:“爹爹万福。”邹公道:“罢了,你且坐下,听我吩咐。我儿你的女职将终,妇道依始,那四德三从的道理,经传载明白,你平日都看过了。要晓得,妇德虽多,提纲挈领,只在一个顺字。妇人家的德行,重在无违夫命,勉励宜室宜家。
婚姻都是前生定,你的才称得妇魁,智可以解围。如今的女子,那里有与你双配的。你爹爹做了一生的贫士,半世的冷官,没有甚么妆奁嫁你。你平日最欢喜读书,凡是家中的书籍,尽行把与你带去,到那忧闷之际,也好拿来消遣。况你无兄弟,把与你当做妆奁。”小姐说道:“这些书籍,已经孩儿看过多次了,都记得的,不必带去,留下与爹爹消闷遣忧。我自然有笥腹,当做妆奁,又何必要这五车书在轿后。推旁人不知,只说我夸才。爹爹你一向应酬的诗文,都是孩儿代作,自今以后,代作无人,俱要自构思了。况高年之人,精力有限,如何应酬得来。毕竟文人孝亏,才人德微,倒不如那木兰武弁将爷替。
劝你早知机会,把那笔砚封固了,省得费尽精神,把那寿命摧。
邹公道:“良时已近,你可收拾起身。我先在中堂,候你上轿。养娘你可伏侍小姐收拾起身。田家花轿将近来到门了。”邹公复叹道:“正是涕泪有如嫁齐女,欷?[何异遣王嫱。”却说养娘奉了邹公之命,催道:“小姐,轿子到得快了,请来更换衣服。”养娘替小姐换了衣服,便背着小姐,低声叹道:“可惜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嫁着一个田不全的丈夫。
小姐道:“养娘,你在那里自言自语,说些甚么?”养娘道:“我不曾说甚么。”小姐道:“我明明白白听见你唧唧哝哝的说出田不全三个字,还说不曾说甚么。”养娘道:“这等说来,小姐听错了。我说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姐,正该配那田十全的丈夫。这是我替小姐欢喜的说话,小姐不要多疑。”小姐问道:“怎么叫做田十全。”养娘道:“只因田家官人有十全的相貌,故此人家替他取了一个美名叫做田十全。”小姐听了此话,因暗喜道:“这等说起来,奴家幸得所夫了。这两三句说话,好似画出了潘安的美貌相来。想想名不虚传,定无假话。”养娘道:“那霸王的夫婿,正好配着虞姬。耳目官湖件都是出奇,那些文人逐件都题有像赞,何必猜疑。少刻间,亲自相逢,自然知道真假高低。”养娘暗地又说道:“两个字不曾说差,只有一个字是欺哄你的。”小姐道:“正是:十年私意祝乘龙,羞对旁人问婿容。”养娘听了,便回答两句道:“二人言名开笑面,愁看实际锁眉峰。”却说此话方完,只听得鼓乐宣天,笙歌嘹亮。一霎时灯烛辉煌,银?G灿烂,从仆数十,拥护着一乘五彩花轿,迎入中堂。
邹公着家仆进来,说道:“叫养娘服侍小姐上轿。”养娘扶了小姐,轻移莲步,出到中堂,参拜了家先,辞别了邹公,父女二人哭泣分别了一会,傧相读罢词文,催扶小姐上了花轿,鼓乐迎出大门去了。且住说邹公之事。
却说田北平自打发花轿鼓手迎亲去后,说道:“我今晚的佳期与世上人的好事,有一半相同,也有一半相反。喜的是洞房,恼的是花烛。怕近的容颜,喜沾的皮肉。所最爱者,是倩兮巧笑;所最恶者,盼兮美目。美好人之所同,恶陋我之所独。
世上人的才貌,也尽有似区区一般,自己不知,反道是潘安宋玉。到成亲的时节,不肯遮盖,惹得新人痛哭,还要凌辱阿娇,逼他死于金屋。怎似区区,不昧良心,或者将来还有些厚福。
想起来又好笑,我田北平成亲的着数,都摆布停当了,只等进房之后,依计而行。不免吩咐丫环,教他帮衬帮衬,可不是好。
宜春在那里?”宜春听得呼唤,便道:“郎君件件奇恶,原只防他那一着。谁知本事又平常,空有牛形无力作。你今晚成亲,有替死的来了,又叫我做甚么?”北平道:“有桩机密事与你商量,你须要帮衬我。我与新人拜堂之后,恐怕他嫌我丑陋,不肯成亲,我要预先吹灭了灯,然后劝他脱衣服:“你须要会意,不可就点灯进来。”宜春道:“你这个计较,是极好的了。
我还替你愁一件,他的眼睛便被你瞒过了,只怕鼻子塞不祝你身上那许多气息,你有甚么法子遮掩得住么。”北平道:“我身上没有甚么气息。”宜春道:“原来你自己不觉得,这也怪不得你。你身上有三件臭气。”北平道:“那三件臭气?”宜春道:“口臭,体臭,脚臭。”北平听了,痴呆了半晌,便说道:“原来如此,你若不说,我那里知道。这怎么好?”宜春道:“这也不妨,只要你晓得,就好作弊了。脚上那一种,做一头睡,自然闻不见,不消虑他。身上那一种,是从肋下出来的,你上床时节,把手夹着些,也还掩饰得过。只是口里那一种,最要谨慎,切不可与他亲嘴,就是话也少说。若有要紧事开口,须要背着他些。”北平道:“承教,承教。亲事将来到门了,快叫傧相进来。”宜春随唤田义叫了傧相伺候。不一时,鼓乐喧天,银?G照地。众家僮拥护新人的花轿,进了中堂。
有一首词调赞云:
鼓乐喧阗,仙女迎来自九天。人传遍,今宵神鬼缔良缘。赴华筵。明随贺客称恭喜,暗对新人叫可怜。
休欢忭。只怕他携云握雨,非情愿。少不得有洞房奇变。洞房奇变。
却说傧相唱了歌词,扶了邹小姐下轿,迎了田北平出堂,傧相照常赞礼参拜天地祖先,夫妇交拜礼毕,众人携灯,喜乐迎入洞房。北平吩咐田义:“你把喜钱,打发各行人去。”众说道:“引得他夫妻成对,我众人及早回避。莫待新人出声,大家要赔眼泪。”田义道:“休要取笑,请众位同到那厢来去吃杯喜酒。”众人大笑一顿,同田义去吃酒去了。北平见众人去了,遂把灯吹灭了道:“呀,起这样一阵大风,把两根花烛都吹灭了。宜春快点灯来。”宜春背他说道:“待我吓他一吓。
高声应道:“就点来了。”北平听得,慌张失措,便笑道:“我闻得,成亲的花烛是点不得两次的,请睡了罢。”北平道:“这等说起来,只得要暗中摸索了。”便把着邹小姐的头罩除了。说道:“小姐请安置了罢。”又恐口臭,背转面说道:“天催我与你结良缘,使一阵风及早吹灭了花烛,我与你除去簪环,解去衣带,没了灯光,则索把罗裙解了,早上牙床,把那做新人的俗套一并抛脱罢了。”便把邹小姐搂抱上床去了。不知后来如何识出田北平的丑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