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见颜染睡下了,便偷偷的跑来找萍儿和苏烟。
  见到苏烟的时候,云儿猛地跪下,哭着道:“姑娘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
  苏烟惊道:“发生了什么事?起来慢慢说。”
  云儿仔细的把颜染被禁足,又换了衣服偷偷跑出去玩等等详尽的给苏烟叙述了一遍。
  苏烟皱眉道:“就是出去玩一趟,怎会如此伤心?颜姑娘可曾出府?”
  云儿摇头道:“不曾。”
  苏烟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问萍儿道:“昨天是几日?”
  萍儿也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凝重的回答:“昨天是二十号了。”
  萍儿和苏烟对视一眼,苏烟心中暗叹一声。
  这么多年了,他果然还是……忘不掉。
  苏烟安抚道:“云儿,这件事情不怪你们小姐,是墨儿的错。我会去劝他的,你和小姐不用担心。”
  云儿无奈,只能点点头,心里更担心了。
  看来……绝不是什么小事,小姐这次估计是闯了大祸了。
  云儿心中哀叹,告辞了苏烟蔫蔫地往回走。
  …………
  苏烟轻叹口气。
  二十号,是纳兰穆若去的日子。原来直到现在……苏墨他,都没有忘记过。
  这该……怎么劝说呢?
  …………
  云儿正蔫蔫地往回走间,一抬头竟然看见冯广。云儿心中乱的很,不欲与冯广多说话,打个招呼便继续走。
  她走过冯广身边间,听到冯广轻轻的道:“你小姐的事情,你莫要太担心。没事儿的。”
  云儿一愣,感动间又夹杂着几分委屈,几欲哭出来。只得低头道:“我知道了。”转身匆匆离去。
  冯广眸色深深,望着云儿走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走了。
  风里遗留一声低叹。
  “——傻姑娘。”
  …………
  苏烟倚在窗边,静静地看窗外风景。
  桃花已经有要谢的征兆了,就像她……即将逝去的青春一般。
  …………
  那年,她还只是一个被追杀的孩子。
  她比苏墨大五岁,可是却远还没有苏墨懂事。她只知道慌乱的哭泣,思念父母,想念家乡。
  那日她依照苏墨的话逃到那个别院,却发现那别院早已易主,别院上大大的秦府两字让她傻了眼。
  怎么办?她急火攻心,又具有怕,竟然晕了过去。
  模模糊糊间,有人把她小小的身躯抱起。
  “这女孩从哪里来的?”
  “在门口捡到的,她晕在门口甚是可怜。”
  …………
  苏烟在一阵疼痛中醒来。
  入眼的是一位英气的少年,剑眉星目,英俊不凡。
  他正在笨拙的给自己涂伤药。
  看见她睁开眼睛,他兴奋的道:“你醒了?忍着点。我再给你上点药。”
  见到这少年没有恶意,苏烟乖乖的点头,忍着疼痛。
  少年笑道“爹爹说你衣服华贵,必定家里非富即贵。只是不知为何流落街头?我怕给你找来麻烦,也未曾请医生,只是自己粗略的包扎了下。”
  “所幸……你的伤势都很浅,好好处理不会留疤的。”
  苏烟感动的点点头。
  她想问哥哥的事,最终还是不放心,没有开口。
  秦子朔见苏烟不欲多说,也不问,小心的处理好伤口道:“姑娘在秦府尽可放心,没有人敢来找你的麻烦,安心养病即可。”
  “秦某还有事,就不叨扰姑娘了。姑娘若有什么事,也可直接找我。”
  秦子朔的笑干净而光明磊落,苏烟不由得,深深的看了一眼。
  …………
  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她相信苏墨不会对她说谎,一定会来接她的。
  可是越等,希望就越渺茫。
  半年过去了,苏墨还是没有来。
  苏烟越来越绝望,形容枯槁。她终于病了。
  她宁愿相信她的弟弟是被仇家掳走,也不愿相信是跳河自杀了。
  苏墨,他从小水性就不好。
  他自小习武,武艺了得,可是只有苏烟知道,他几乎不识水性。如果,如果他是跳进护城河……
  苏烟不敢想象。
  …………
  越想越难过,从此以后,她怕是就成了孤儿了吧?
  头疼欲裂,身体也没有什么力气,竟是瘦的皮包骨头,一心求死。
  神志恍惚间,又是那个温暖的怀抱,给她温暖和活下去的力量。
  秦子朔抱着她,一遍一遍的安抚她。
  苏烟终于失控,如做梦般喃喃的将自己的故事,向秦子朔和盘托出。
  在她嚎啕大哭间,秦子朔紧紧地抱着她。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苏烟。
  放心吧。至此以后……没人能伤你。
  苏烟,苏烟。
  秦子朔会护你,一世安稳。
  …………
  秦子朔的父亲是朝廷大将军,极受皇上尊重。
  军功卓著的他极其喜爱自己的儿子,把所有他会的都教给他。
  他一心想培养自己的儿子,希望儿子能和他一样清明为官。可是秦子朔告诉他,他不愿卷入宫廷是非。
  父亲当然震怒。自己极其爱戴的事业,对于儿子来说,只是一场场的宫廷是非?他大怒。
  “那你想做什么?”
  秦子朔向父亲深深一拜到底。
  “子朔今生,只愿陪苏烟一人,浪迹天下。”
  “若是如此,我秦某,再也没有你这个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到了如此地步,你给我滚!”
  苏烟很难想象,秦子朔承受了多大压力才最终让秦老将军答应成全他俩。
  作为交换条件,秦子朔也必须接受家族使命,光耀明媚,把秦家发扬光大。
  苏烟为他感到担忧。秦子朔倒是显得比苏烟还轻松,甚至还在安慰苏烟。
  他开始经商,这在以经商为荣的胤国并没有那么简单,商人众多,其勾心斗角程度并不亚于官场争斗,有时候甚至有性命威胁。
  他一定会受到很多挫折,有很多难以言说的痛处。可是在她面前他从来不曾表露过。
  他永远微笑对她,永远体贴温柔。
  渐渐地,他的商店遍布全国,连苏烟都忍不住为他骄傲。
  …………
  此时已经是好多年过去了。
  苏烟已经渐渐从失去双亲和弟弟的悲痛中走出来,渐渐地也开始活泼开朗了一点。
  他们两个已经开始筹划婚礼。
  秦子朔向她承诺,她会是天下最幸福的新娘。
  她相信。
  “烟儿,今天有位客人要来,你若有时间的话陪我一起去见见也是好的。”
  “什么样的客人,你竟如此重视?”
  “是位极年轻有为的公子,暂还不知叫什么,是他主动要和我合作的。这人当真不容小窥。背后势力极其诡异,我竟还查不出。”
  “那倒的确要见一见了。”
  秦子朔含笑揽过她。
  “恩。”
  当苏烟看到那位年轻有为的客人时,她觉得,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时隔多年,但苏烟知道,一定是他。
  她的弟弟,苏墨。
  苏墨没有骗我,苏墨真的来接我了。我从此,就有家了。有家,有亲人。
  苏墨缓缓向苏烟走来,嘴角扬起微笑。
  苏烟再也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只剩下苏墨。
  “姐姐,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家吧。”
  …………
  苏府。
  苏墨听着苏烟兴奋的向他诉说她的遭遇,淡淡的笑。
  傻姐姐。这么多年,我何曾放弃关注过你?你说的这些,我全都知道。
  苏烟有点不好意思的问他:“可曾有心仪的女孩子了?”
  一直淡定的苏墨,低下头不好意思的一笑。
  “我已经找到她了。”
  眼神专注而深情,苏烟不由得在想,是怎样的一位姑娘,能让墨儿有这样深情的眼神。
  “姐姐,她是我的命。”
  …………
  弟弟有了心爱的人,苏烟自然高兴。苏墨也和秦子朔商量,不久就把姐姐嫁入秦府。
  可是,慢慢事情发生了变化。
  那姑娘,好像并不喜欢墨儿,每天只是不开心。
  而且据冯广所说,那位纳兰穆若小姐,好像也并非自愿。
  遣散仆人、重修苏府、修建小阁楼……能做的,苏墨都做了。
  墨儿做的努力,府里的人都看在眼里了。用萍儿的话说,这样的好,恐怕天下人都会争着要嫁给公子了吧。
  可是那姑娘,不知怎么的却天天仍旧抑郁不开心。
  直到那天,那姑娘终于投了湖。
  据说那姑娘水性很好,就算是自杀怎会选择投湖?
  直到神医亲口肯定那姑娘是自杀,苏墨才黯然接受了纳兰的离去。
  苏烟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二十号。
  …………
  这么多年过去了。
  苏墨依然忘不掉她。
  是忘不掉,还是不想忘?每天都只是温润的笑。可是好像,什么都再也放不到他的心里一般。
  他的心,空了。
  苏烟眼见苏墨一天天变得不像他自己,眼见苏墨一天天强颜欢笑。
  她和秦子朔的婚事,也被她一直搁置着。
  她要是也走了,那这苏府,就更不像家了。
  苏烟从回忆中醒来,悠悠的叹了口气。
  下雨了。雨声滴答哀婉清脆,空气里飘荡着凉凉的气息。
  这雨,正如府里所有人的心情。
  而坚冰,需要慢慢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