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青州。
雨越下越大,白雪也离君府越来越远。那凄楚而落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里,令人乍一看去,于心不忍。
君九思一直跪在灵前,他不吃不喝已有三天了,可心里的悔与恨却丝毫没有减少,他觉得自己还是在梦里,父亲的死实在太过于突然了,那天他还在与父亲争执,为了白雪的事情惹得父亲大怒,可一回来父亲便已躺在这里了,仿佛如梦一般。曾经的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已渐渐退出了他的脑海,可是今天他跪在这里,仿佛又听见了白雪在叫他“思”,微弱而悲凉地唤着他的名字,他的心又不由地动了起来,随着那几声细小的“思”的消失,他又开始自责,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为父亲守灵时竟然去想着白雪,竟然还产生了幻觉,自己真的太不孝了。
自己走了多久,还要走多久?白雪自己也不知道,留在青州再见君九思一面还是先去兖州无双客栈探听一下夜雨的消息,或者是自己回京城去,父皇,母后,雪儿真的好想你们……
街上的人不多,但白雪无疑是街上真显眼的人,一个孤身貌美的女子在雨中踽踽独行,无论在哪,都会引起人的浮想联翩。
她原本是准备先回福临客栈,可是没有走到客栈又遇到一个人,一个她不想遇到的人。
“百合姑娘怎的一个人在这里?还被雨淋成了这样,叫人看了好生心疼。”这中年男子的声音突然在她前方响起。
白雪抬眼看去,只见一个深紫衣裳的大汉挡在她的前方,他的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凶神恶煞的男子,每人撑着一柄大黄色的油纸伞。
这紫衣男子便是那日在翠云楼所遇到的钱三爷,白雪认得他。他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不住在往白雪湿淋淋的身上看,一幅得意洋洋的模样。
白雪的目光很冷,仿佛是多年未化的寒冰,这是白雪第一用这样的目光看一个人,这句话也是白雪第一次用这般冰冷的语气说,她道:“走开。”
钱三爷没有走开。白雪目光虽然凌厉,但钱三爷却不怕,非但不怕,还觉得很有意思。他已知道君家的事情,也知道白雪被君夫人逼出翠云楼,只是不知道刚才白雪在君府门口所受到的屈辱。
钱三爷在笑,笑容比鬼冥的头还恶心。他道:“百合姑娘若不嫌弃,就去在下的家里吧,姑娘淋了这么大的雨,当心着凉。”
白雪冷冷道:“你的家太小,我看不上。”
钱三爷仍然笑着,他大概觉得自己的笑容很好看,道:“那可由不得你。”
话音刚落,他对身后的手下使了使眼色,离他最近的两个男子走了上来,二话不说,一左一右,强行将白雪拉了过去。
白雪拼命地挣扎着,口中怒道:“大胆!你们谁敢放肆!……”
没有人理她,街上虽有人愤愤不平,却没有敢来招惹这恶霸,谁都知道,钱三爷家有亲戚在朝中做大官,在青州,君家与钱家是不能不惹的。
白雪想到了夜雨送给自己的匕首,匕首在怀里,可是她的两个只都被人紧紧抓着,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抽出手去拿匕首。抓在白雪的两人见白雪不停挣扎,不停地叫骂,心里恼怒,干脆一掌击在她的脑后,白雪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夜晚了。
雨已不知何时停了,这一夜似乎比往日更黑暗。
这是一张温暖舒服的床,白雪那一身湿衣服已被人换了下来,此时此刻,她就躺在这张床上,盖着柔软的被子。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比起翠云楼的房间又有所不同,而最大的不同是,这是男子的房间。
白雪觉得头有点晕,她揉了揉自己的头,回想起之前的事情来。
钱三爷!自己被钱三爷抓了去,那么,这里就钱三爷的地方?
她的心里开始害怕。
这是钱三爷的地方,白雪很快就证实了这一点,因为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而走从外面进来的人确实是钱三爷。
桌上的烛光很亮,将钱三爷那张油光满面的脸照得清清楚楚,白雪心里一颤,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恶狠狠地瞪着钱三爷。
此时的白雪身上只穿着亵衣,依稀可见到她的苗条动人的身材。钱三爷看着她,咽了咽口水,就像是看到饿了很久的人突然发现一块美味可口的点心一样。
他不由赞道:“果然是尤物。”
白雪已略略明白他的意思了。在翠云楼的日子,她渐渐明白了男女之事,也有点明白那天晚上那个虬髯大汉为什么要扯自己的衣服,他并不是想压死自己,他……
想到这里,她看着钱三爷的眼神,心脏害怕得几乎要跳了出来,看着他道:“你!你要怎的?!”
钱三爷眯着眼看着她,一步一步向白雪走近,邪笑着道:“干什么?干你们青楼姑娘最善长的事。”
他一面说着一面向白雪扑去,白雪吓了一大跳,闪身一躲,让钱三爷扑了空。白雪急忙跑到门后去开门,门已被钱三爷闩住,她正要去拔开门栓,身后忽然伸出两只粗大的手。白雪惊叫起来,大声道:“放开我!放肆!我是白雪公主!放肆!”
钱三爷喘着气笑道:“你是公主,我就是驸马!”
白雪被她一把抱了起来,她挣扎着,却始终挣不开他铁匝似的手。他抱着白雪走到了床边,一把将她丢在了床上,白雪只觉得头昏眼花,心里害怕已极,钱三爷又去扯白雪的衣服,白雪一惊,想起了夜雨的匕首,自己探手入怀时竟发现怀中空空如也。不由得又惊又怕,边挣扎边怒道:“大胆!我是白雪公主,你可知道你犯的是死罪!”
钱三爷哪里还有心思理她的话,见白雪挣扎得紧便狠狠抽了她一耳光,白雪吃痛惊叫,人也被打得没了力气,瘫软在床上。惊恐至极地看着他,他一把扯掉了白雪的上衣,露出了白雪雪白光滑的肌肤,他大笑起来,将扯掉的衣向后一甩扔到了地上,白雪吓着泪水直流,身子因害怕而不停在颤抖,就在钱三爷要欺身而上时,房里忽然响起一声诡异的女子笑声。
只听那声音道:“冒犯公主可是死罪。”
钱三爷愣住了,豁地从白雪身上起来,下了床,房间里没有人,也听不出那一连串的笑声从何而来,钱三爷怒道:“是谁在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白雪趁机坐起身来,退缩在床内,扯着被子来盖住自己赤裸的上身,脸上已是泪痕满面。
忽然一道红色的身影从房梁上飘了下来,就像了一只缕红纱坠落,美艳而神秘。
待那红衣女子稳稳站在他们眼前时,他们都愣住了。
白雪绝对没有想到是她。
钱三爷更加想不到眼前的女子是她。
一袭红衣艳丽如夕阳,她就像是阳光,在这里一站,仿佛就到了春天,仿佛这里就美了起来。她的脸在烛光相映下更是脸娇媚动人,瞧去让人一不小心就掉了魂魄。
她是风小小。
钱三爷瞪圆了眼,看着这不速之客,又惊又怒,道:“风小小!怎么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风小小盈盈一笑,道:“我自然只走进来的。”
钱三爷道:“你怎么可能进得来!”
风小小看了一眼床边的白雪,吃吃地笑着道:“钱三爷真薄情寡义,有了新欢,这么快就忘了旧爱了。”
钱三爷气得脸色发紫,紧紧捏着拳头,道:“妈的!臭婊子!来坏我好……”
话未说完,只见有东西如弹丸般飞来,直直地冲入了钱三爷的嘴里,钱三爷一脸色大变,又惊又恐又怒,将手指往嘴里拼命的抠,似要将那东西从嘴里抠出来。
“奴家与三爷已有一年多没见了,这里见面礼,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这东西入口即化,三爷想拒绝也不成的。”风小小的声音很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钱三爷终于放弃地将手指从口里拿了出来,瞪眼看着她,眼睛珠子似都要瞪出来了,道:“你真的是风小小?”
风小小幽幽道:“怎么?才一年没见,三爷就不记得奴家了?奴家可是一直惦记着三爷呀,所以今天才会不辞劳苦地赶来。”
钱三爷冷笑一声,道:“没想到翠云楼竟也藏龙卧虎。”
风小小十分默契地点点头,道:“我也没想到。翠云楼在三日前是藏有一条龙。”
顿了顿,她又纠正道:“龙女。”
钱三爷粗声粗气道:“我不管什么龙什么女,你到底想怎么样?”
风小小温柔地看着他,道:“我是来救你的。”
钱三爷怒道:“胡说。”
风小小用手指着床上的白雪,向钱三爷问道:“你可知道她是谁吗?”
钱三爷一脸怒火,想起白雪他便更是恨得牙痒痒,若不是这风小小突然来坏他好事,他现在恐怕正在醉仙欲死。他没好气地道:“她是我的小点心。”
风小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道:“三爷果然是贵人,就连点心至高无上呀。三爷的大哥钱大爷是朝中大臣,岂不知道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人是谁?”
钱三爷傲然道:“当然知道,皇上宠爱的人的当然是皇后,曾经的佳灵—琴妃。皇后娘娘无子,只有一个女儿,皇上非但没有冷落皇后,竟将她们的独生女奉若珍宝,宠爱之极。”
风小小点头道:“那你可知这位公主现在在何处?”
钱三爷道:“据说一个月前公主走失,皇上几乎动了所有能动的力量去寻找这位公主,只要有人找到公主并将公主安然送回宫里,加官晋爵决不是问题。若有人胆敢动公主一根手指头,皇上就诛他九族。”
白雪一怔,心里如有涌入一股温泉,那久违的温馨如阳光般温暖,白雪又忍不住淌下泪来,父皇……原来父皇一直担心着自己的安慰,那日真不该偷偷和长秋溜出去。她不自禁地自语道:“父皇……父皇……”
这几个字钻入钱三爷的耳朵里,钱三爷惊愕地转过头看着白雪流泪的样子,声音已开始颤抖:“你……你……”
风小小微微一笑,道:“这位百合姑娘可是当今圣上与皇后的独女,白雪公主。”
钱三爷失声道:“她当真是公主?”
白雪不理他,她现在已恨透了这人面兽心的男子,风小小看着地上被钱三爷扯落的白雪的亵衣,叹道:“三爷,你现在可不止是动了公主的一根手指头呀,这该诛多少族呢?”
钱三爷的额上已沁出了豆大的汗珠,这事若是让大哥知道了……他的脸色开始发白,手也在抖,隔了半响,他“砰”的一声跪到了白雪床前,不断地磕着头,道:“公主,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真的不知道您就是白雪公主啊!”
风小小笑着添油加醋地道:“是么?刚才我可是听见公主口口声声说‘大胆!我是白雪公主,你可知道你犯的是死罪!’公主可明明告诉了你她的身份啊!”
钱三爷转过头狠狠地瞪着风小小,白雪一看见他就恶心,恨不得将碎尸万段。于是道:“你给我滚出去!”
钱三爷磕着头,急忙答道:“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