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两天,白雪都守在长秋的床边,
蜡烛仍然亮着,来送饭的人每一次来的时候都不会忘记带一支持新蜡烛来。
烛光里的长秋苍白的脸色绯红,他的人更如火焰一般的热。白雪握着他的如火般的手,眼睛也如长秋的脸一样通红。
白雪安静地守在长秋的床边,目光动也不动地瞧着长秋那张已然十分憔悴的脸。而此时的长秋终于安静睡下了,没有呓语,也没有在流着冷汗。
石门忽然被人推开了,白雪闻声转过头向门边瞧去,当她看清那走进来的人时,她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
这一次进来的不是送饭的冷漠男子。
那是一张美丽而温柔的脸,那样的幽美中又带有几分冷意,几分诡异。一袭红如晚霞的衣衫酌痛了她的眼睛。
那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张脸,那也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
因为那个人是风小小。
风小小踏着轻盈的脚步,袅袅婷婷地走到来,一身红衣荡动如火焰的跳跃。
白雪惊恐万状地看着她,手已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手心沁出了汗水。她讨厌风小小,更害怕风小小。
风小小的目光幽幽地投了来,又幽幽地到长秋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又看着白雪,淡淡地说道:“长秋已是半了死人了。”
白雪心里一颤,拳头也捏得更紧,望着风小小冷冷道:“你想怎样。”
风小小那张美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毫不在意地说道:“救他。”
白雪愕然,她会这样好心?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风小小,忍不住带着质疑问道:“为什么?”
“长秋若就这样死了,岂不是太无趣了?”风小小微笑着答道。
烛光映着风小小那张美丽而神秘的脸,她仿佛是一个魔鬼,脸上永远挂着虚假的微笑的魔鬼。
风小小走进长秋,缓缓地坐在床边,伸出纤纤玉手为长秋诊着脉。她的动作非常地轻柔缓慢,有种异样的美丽。长秋的伤口已让白雪包扎起来了,他的脸色却已病得通红。
风小小为他诊完脉后,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从里面倒出了一粒红色的药丸,正欲给他喂下,白雪忽然冲了过来,用力抓住风小小的右手,紧张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风小小淡淡一笑,很轻易地推开了白雪,也不再将药喂给长秋服下,而是站起身来,将手里的药丸递与白雪,道:“长秋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服下这粒药丸有三成把握让他活下。”
白雪失声道:“三成?”
风小小点点头,目光又落到了长秋虚弱的身上,道:“他活到现在实在是奇迹了。三成已算是我最乐观的估计了。”
说到这里,她将目光移到白雪憔悴却依然美丽的脸上,足足看了她半晌才叹道:“没想到长秋对的感情竟然这样深。”
白雪一怔,眼里闪着茫然之色。不禁问道:“你说什么?”
风小小道:“你不知道长秋对你的感情么?”
白雪又是一怔,她知道长秋对自己很好,也知道自己很依赖长秋,却不知道风小小口中的“感情”。
所以她摇了摇头。
风小小忽然笑了,笑得花枝乱颤,那声音清脆如银铃,带着一丝惑人的妖娆。她有点同情地看向长秋,待笑够了后,才对着昏迷得神智不清的长秋道:“长秋呀长秋,你如此地付出,别人竟然浑然不知,可怜呀可怜,你若就如此死了,别人还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而死。”
白雪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风小小,呆呆地问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风小小又转过身来盯着白雪,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道:“果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什么都不明白。”
白雪心里有点恼怒,瞪着风小小道:“你是什么意思?”
风小小嘴角噙着笑,看着白雪,眨了眨眼,也不回答白雪的话,转身如一阵小小的风般,踏着轻盈的步子又走了出去。白雪待要去追她时,她却已走了出去,并将那扇厚重的石门关上。石室里静了下来,静得可以听见长秋微弱的呼吸声。
白雪握着手里的药丸,想着风小小离开之前的如鬼魅般的笑容,一时心乱如麻。
幽暗的石室里,似乎突然添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惆怅。可是到低是为了什么而惆怅呢?
长秋仍然昏睡着,白雪走到长秋的床边,蹲下身看着长秋憔悴的脸,风小小的话又如空谷回音般在她的耳畔响了起来。
“果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什么都不明白。”
可是到底是什么呢?长秋的感情?
“长秋,你的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白雪对昏迷中的长秋痴痴地问道。
长秋没有回答。
白雪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风小小,更不知道要不要将风小小交给自己的药给长秋服下。
时候一点点地流逝着,就如被燃掉的蜡烛一样。
现在应该是正午吧?
目光透过石壁上的小窗口可以看见外面的蔚蓝色的天空。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吧。
长秋的眼睛忽然动了动,白雪心里一喜,只见长秋缓缓地睁开眼,目光慢慢地落在白雪憔悴而苍白的脸上,白雪担心地看着他,问道:“长秋,你有没有好点?”
长秋虚弱地闭了闭眼,将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目光移向石壁上的小窗口,望着那一片小小的天空。白雪顺着他的目光瞧去,那方蔚蓝大概是这阴冷的石室里最温暖明亮的颜色了。
白雪伸手摸了摸长秋的额头,他的额头仍然很烫,像摆放在床头边的烛火一般。白雪不禁又将眉头皱起,心里也沉了下来,眼里一阵酸痛。
“长秋……”白雪的声音已有些哽咽。
长秋仍然望着那一方小天空,自言自语的轻声道:“那里,应该是我的归处。”
归处?白雪微愣。脑海里的一段记忆忽然闪过,她想起了那天在河边长秋的对话。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归处,皇宫是你的归处。而我……我应该也有我的归处,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归处在哪里,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到达我的归处。送你回去后,我就去寻找自己的归处。”
那片由窗口里显出来的天空蓝而净,宛如一块蓝色的晶莹剔透的宝玉。
那里就是长秋的归处吗?
是那片天空?还是藏在天空里的另一个世界?白雪的眼前开始蒙上了一层薄雾,长秋到底在想什么?从风小小的话听来,他的心里是不是隐藏着什么?
白雪伸出自己的手,握住长秋有点烫的右手,泪水滴落在长秋的手上,长秋的的目光收了回来,看着白雪,心里一痛,叹道:“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那天,我真的不应该带你出皇宫,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石室里很安静,长秋的声音虽然轻,白雪仍然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又有一滴泪落在了长秋的手上,白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对着长秋乞求道:“长秋,不要死,就算是为了我,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长秋眼睛一动。
为了我,活着。
为了自己?白雪心里那扇紧闭的门像是忽然照入了一线光芒,将所以的朦胧的,隐约的东西都在一瞬间清晰起来。她忽然明白许多曾经不明白的事情,长秋的手下留情,其实夜雨也曾经地客栈里对她解释过长秋的不忍心,“也许他喜欢你,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是没有办法的事。尤其是一个杀手喜欢上猎物的时候。”
她一直都不明白,她以为长秋的“喜欢”只是朋友之谊,只是哥哥对妹妹般的照顾。
原来他对自己的感情,并不是这样的简单。
他……
就像父皇对母后一样……
白雪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为什么自己直到现在才明白?看来风小小并没有说错,自己是一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傻公主。长秋也是一个傻瓜,他为什么不说?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也不懂的笨蛋吗?若不是风小小,那长秋一定会悄悄地带着这份感情,静静地离开,去那所谓的归处……
天空蓝而亮,晶亮如玉。
白雪紧紧握着长秋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长秋,道:“我的归处不是皇宫,你就是我的归处。”
这话入了长秋的耳朵里,让长秋足足愣了好半晌,还是没有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更何况,白雪不是会说这样的话的人。只见白雪的身子软绵绵地靠了过来,脸颊贴在长秋的火一般的胸口上,泪水从眼里流出,滑入了发鬓里,白雪的声音温柔了下来:“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的归处,我要嫁给你。”
长秋呆呆看着怀里的人,看了一遍又一遍才相信怀里的人的确是白雪,自己也的确没有做梦。刚刚的那番话也的确是白雪说出来。他看着白雪那娇小的身体,那一头浓密如云的黑发,回想起刚才她的话,心里震惊的同时又流过一丝暖意。
“你在说什么傻话?”长秋忽然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白雪仍然伏在他的胸口,温柔地答道:“不,我没有说傻话。我知道你是对我好的,我嫁给你一定会很幸福。所以你不能死,为了我,一定要活下去。”
白雪说着,泪水又滑入云鬓。
她记得自己以前似乎也对夜雨说过,自己要嫁给夜雨。
夜雨……他此刻会在哪里?
算了……
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白雪闭了闭眼,像不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离开了长秋的怀抱,小心地将长秋扶了起来,又拿出了风小小交给自己药丸,送到长秋的唇边,并对他道:“这药……应该会让你好起来。”
长秋只瞄了白雪手里的药一眼,也不去问白雪她的药从何而来,便将它服了下去。
长秋凝视着白雪,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温柔之色来,对白雪温柔地安慰道:“放心,我不会死。”
白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容,明艳而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