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的女子缓缓睁开那朦胧的星眸,抚着身子下那顺滑绣花被褥,抬眼却见一旁摩挲的绫罗纱帐,床前的梳妆台散发出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檀香味儿。那铜镜泛着淡淡的柔光,这光不及烛光那般耀眼,只要人望着舒心便行了。这已经是最上等的铜镜了!女子闭上了眼,那高挺的鼻尖吮嗅屋内那四溢的清香。“浮生云,只不过!梦了一场春秋罢了!”
女子用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拉罗帐,那本是水润的朱唇现已变得惨白如霜了,她努力的挣扎起身,忽然,一股子疼痛袭了过来,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才发现,自己的额上包着一块纱布,望着指尖上那刺目的红色,她才回过了神来!这是她从阁楼上摔下来的!好像阁楼上还站着一个人影,模糊的不知长相了。
女子摇晃几下脑袋,她软步来到铜镜前,那张原有些圆润的脸庞现已变得消瘦了许多,那张清秀脸上泛着惨白色,两行弯弯的柳眉也无精打采的,那双水澈的眸子望着铜镜里的一切,自己原来是这般的憔悴。
那纤细的指手无意识的抚过那脸庞,这是自己吗?看来比原先消瘦的许多呀!
女子轻轻的合上了铜镜,决定不再看镜中的自己,却怎料想铜镜“哐嘡”一声竟落在了地上。“呵呵!我竟到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地步了!我虽是宰相的女儿,但是我不想这般子弱不禁风!”
温和的阳光透着镂雕的阁窗落在铜镜上,那碎散在地的铜镜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听到屋内的声响,那焦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女子似乎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些什么,她急急忙忙的回到了被窝里面。
很快,脚步声停止了,一个碧色的身影挑开了连帐,冲到她的床边,望着那焦急如焚,心中不免不是滋味儿。
“谢谢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我的小心肝啊,你总算是醒了!”夫人紧握她的手,那喜悦之色表露无遗
不知怎的?那女子微不可查的缩了缩了自己的手,可能是她惊吓过度吧,一时间竟连自己亲生母亲的手都不敢握了。
“谢天谢地,我的小姑奶奶啊,你终于醒了!”夫人抓着她的手,那喜悦溢于言表可是,你是丞相的长女啊!这门亲事你必须答应!没有余地!”夫人虽然心疼自己的女儿,但是这是圣旨,只要违抗,他们全家人都得死!
“女儿不去,我就算是死,我也不要去那该死的皇宫,做那个笼中之鸟!”说完宿水柔便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娘亲。
夫人望着女儿这般不免叹了一口,沉默了半响不说话。
望着女儿的脸色又苍白了一份,夫人的心就如刀割一般的疼,自己的女儿被这门婚事逼的已经这般的憔悴了,哎……
夫人帮水柔盖好了被子,原本准备松开被角的手蓦地被另一只白皙细长的手紧紧抓着,那手的底心里全都是冒着冷汗。“女儿不愿意,女儿想要自己的爱情,我想跟天宏在一起,母亲大人,天宏才是我的挚爱!”
夫人不知叹了多少口气了,“哎,女儿,要我说多少遍呀!你们之间不可能的,就因为你是当朝宰相的长女,那天宏只不过是个四品官的侍妾生的次子,他跟你在一起只不过是想要攀高枝罢了,你懂吗?傻女儿!”
听到这些之后,宿水柔那眸子中带着点点怒意,她第一次开始大吼起来,“我和他是真爱,他为人怎样,我最清楚不过了,你了解过他没?不了解就不要瞎说!”宿水柔忍不住倔强的泪,只能让它流了下来,“还望母亲大人成全!我这辈子被他不嫁!”
只听“碰啦嘡”的一声清脆的响声,望向声音发源处,入眼的是个紫色身影手中盛满燕窝的碗具掉落在地。她身影先是顿了顿,然后不顾其急奔向宿水柔的床边。
那身影紧紧抱住宿水柔,那是有多么的惊喜,“姐姐,你总算是醒过来了!你知道吗?我们等了三天三夜!”那女子眼眸中闪着泪花,声音却满是喜悦。
“子蓝,好啦!别哭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宿水柔轻抚着宿子蓝的肩并安慰着她让她宽心。
子蓝望着姐姐这般的憔悴,心里不免泛起一阵疼惜,但是心中又充满着疑惑,“姐姐,你还记得是谁送你回来的吗?”
宿水柔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的叹了一口气,“我只记得我是摔下了了阁楼,至于当中的过程,我真的记不真切了。”
宿水柔突然捂起了头,此刻的她感觉头部十分的疼痛,突然脑海中闪现出这样一段场景:
在那临湖的阁楼边,一男子身着一件紫色流云纹袍,腰束月牙白腰带,那满头乌的秀发随意的用一根湛蓝色丝带绑着,那额前的几缕发丝随风翩然起来,和那跟湛蓝丝带带交织在一起翩然起舞,显得颇为流光溢彩。那男子拂过宿水柔拂过一缕宿水柔的发丝在那薄唇上吻了吻,“柔儿,听说你要当太子妃了,恭喜你啊!我打心底里替你高兴!”那男子脸上拂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那薄薄的嘴唇泛着霜白。
宿水柔一把拥住那男子,那削弱的手指紧紧抓着那长袍,“天宏,我们私奔吧!好不好?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不好?”宿水柔哭的梨花带雨,此刻,她在哀求天宏带她走!
程天宏强忍住那眼角的泪水,他的嘴唇微微的发颤着,“柔儿,其实,我有事情瞒着你,前几日,我觉着百般不适,于是我便请了郎中,郎中说我命不久矣!柔儿你能找到一个好归宿,我也就放心了。但是,为什么我的心里好难受。或许我就要死了。呵呵,谢谢你一直的陪伴在我身边,你让我感觉到了爱。或许我无法亲自将它送到你手中,或许你出嫁时,我正在天上看着你风光出嫁呢!你看你总是这般动不动就哭,比我还没用呢!”
程天宏宠溺的拭去宿水柔那眼角的泪水,“你好好的就行!听话!乖!”
宿水柔早已哭成一个泪人,“天宏,就算你时日不多了,我也想陪陪你,直到最后一刻。还记得当初的誓言吗?此生我愿独为汝妻!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让我陪陪你好吗?”
程天宏挽起了宿水柔那纤柔的手,慢慢的走上了阁楼,那一段路是宿水柔永远难以忘却的,程天宏只是凝重的走着,他低头不语,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结了。
“柔儿,忘了我吧!其实嫁给太子也挺好的!还能当太子妃不是么?总比跟着我这个快死的人要好吧!”
“天宏,我不要这样,我……”宿水柔还未说完便被程天宏推下了阁楼。
“天宏,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宿水柔那白皙的脸蛋被泪水沾湿了个彻底。
“恨我吧!柔儿!记得要恨我!永远的恨我!下辈子也要恨我,下下辈子也是!”说完天宏便转身走向那泛着层层鳞光的湖泊……
“对不起,都是当初的我的懦弱无能,我们也不会现在这样,我不会恨你真的,因为我知道曾经有一人,爱我如命!”
“姐姐,你等等!我马上去告诉父亲大人,我叫他去宣太医,好不好?”子蓝见宿水柔低头不语,她也不再过问直接跑去找宿靖宇了。
“柔儿,你也体谅体谅你爹爹吧!他都快急疯了,你爹爹身为朝廷重臣,帮陛下处理朝政这段时间更是为了你食不下咽,寐不能眠的,你说他容易吗?他说完身子要是垮了怎么办?小姑奶奶,拜托你懂点事好不好?我去看看你爹来没,你等着啊!”
宿水柔望着消失的身影不由得露出一个浅浅的苦容,但是她很快僵在了那里,那泪水不经,“天宏,天宏,你这么做是何苦呢?你个大笨蛋,超级无敌大笨蛋,我爱你,爱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就算是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片刻,一名身着云锦长袍的中年男子匆匆走进屋内,憔悴枯黄的脸上布满了喜色,那一头乌黑的头发里掺杂着无数银丝。
宿水柔抬眼望着她的父亲,鼻尖不禁微微一涩,她的父亲为了她这般如此的操劳,整个人也苍老了许多,宿水柔也感觉挺对不住爹爹,她也想尽一个女儿的职责,但是唯独对嫁给太子这件事,她还是不想做任何妥协!
宿水柔从床上微微起身,那脸蛋上写满着两个字“愧疚”:“爹爹,是女儿不好,女儿对不起您,让您担心了!”
听到这话之后宿靖宇愣在了那里半晌没缓过神来,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这样的懂事,顿时心像里有什么被触碰了一下,他抹了抹老泪,一脸慈爱地看着女儿道:“不怨你!是爹爹没用啊!爹爹连你的终身大事都做不了主给不了你幸福,可是,这是圣旨呀!女儿!我知道你也不想,可是,违抗圣旨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还有一件事爹爹要告诉你,那个…”宿靖宇突然停在了那里欲言又止。
宿水柔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宿靖宇的心事,“父亲大人,我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是关于天宏的事吧!我都知道,爹爹,你不用那么说,都是女儿不孝,让您牵挂了这么久!他的事都过去了,或许他死是天意吧!”她强压住心中的悲伤安慰着宿靖宇。
宿靖宇皱了皱眉,他轻抚着水柔的头道,“乖女儿,爹爹知道你苦,活着的人要坚强,你知道吗?他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他会好好保佑你的,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女儿明白的,女儿不会任性了。女儿答应嫁给太子!”宿水柔说完便躺下去扭过头不说话了,背对着亲人,这是她最后一次流泪,以后她都不会再流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