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上书”。内中所言,不外是筑铁路、开矿务、裁冗员、设邮政、废科举、兴学堂等套话。惟就当时官场中人,个个都不通外情的,见了康有为等这本折子,差不多当他是天人了。惟朝家究竟不能见用,康有为好生抑郁,官瘾越加发作起来。猛然想起当时京中大员,都是讲《公羊》
学的,就没命看了几回《公羊春秋》,揣摩了几篇时墨,那次会试竟侥幸中了第五名进士,点得一名工部主事。因为不能点得翰林,仍是失意。惟当时有几位大官执政的,见康有为能说什么公羊婆羊。前者公车上书又能谈得新学,倒欢喜他,以为他不知有多大本领。
就中一位是状元及第出身,正任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兼军机大臣姓翁名同龢,号叔平,是江苏常熟人氏。又有一位是李端芬,号芯园,乃贵州人氏,方任礼部侍郎。那李侍郎是他门生梁启超的相亲,因梁启超中举,正是李端芬充广东大主考———取中梁启超的。他见启超少年中举,就把侄女嫁与启超为妻。康有为凭这条路夤缘起来。李侍郎亦欲得一条升官捷径,正好借变法之名,望清廷重用,因此乐得与康有为结交,故要替康、梁二人保荐。原来康有为有许多瘾癖的:第一是做圣人的瘾,像明末魏阉一般,要学孔子。第二是做教主的瘾,像欧洲前时的耶稣,今时的罗马教皇。第三就是做大官的瘾了。既自中了进士,得几个红顶白须赏识,那官瘾更自发兴,便与梁启超商议,看有何进身之计。想来想去,自然要先靠李端芬,就与梁启超天天在李端芬那里走动。李端芬既有意推荐,就介绍他多识几个京官,如学士张伯熙、徐致靖,也往来渐熟了。康有为这回觉渐已得势,但自忖御史有奏事之权,总要结交三五位御史都老爷,自是紧要的。偏又事有凑巧,有一位御史唤做杨深秀,与李端芬是有个师生情分的,所以康有为先结识了他。又由杨御史介绍,如尚书徐会澧、御史宋伯鲁,都成了知己。
这时京官之中,已有多人吹嘘康有为,故当时尚书衔总署大臣张侍郎荫桓也有来往。那张荫桓号樵野,亦是广东南海人氏,与康有为只是邻乡,自然逐渐亲密。时荫桓屡使外国回来,知得外国文明政体,今见有个乡亲康有为好谈西法,如何不欢喜?况荫桓以吏员出身,自己见半生来不能巴结上一名举人进士,故平日见了同乡的读书人,是最欢喜接见的。且康有为能说西法,因此款接之间,动要讨论政治。那康有为本有点子聪明,虽于西国政治不大通晓,惟看过几部《泰西新史揽要》
的译本,加以口若悬河,自能对答得来,荫桓不及细查,即赞道:“足下如此通达时务,将来实不难发迹,不特我们广东里头将来多个大员,且朝廷若要变政,也得多一个帮手。”
康有为听了,暗忖自己方要做个先进,今张侍郎只说他得个帮手,已好生不悦,但正要靠荫桓的势力,自不敢冲撞荫桓。因张荫桓那时正当总理各国事务大臣,身佩七个银印,正是红极的时候,有为如何不靠他呢?因此就信口答道:“此事全靠乡大人提拔,门生就感激了。”张荫桓道:“际会自有其时,现朝中同心的尚少,变政两字是目下不易办到的,足下尽安心听听机会也罢了。”康有为听到这里,因自己那种切望升官的念头已是禁压不住,今张侍郎还要听候机会,好不耐烦,便答道:“国势危极了,这会若不速行变政,还待得几时?只怕列强瓜分中国的大祸也不久出现了,门生位卑不合言高,求乡大人力对皇上奏请施行才是。”张侍郎道:“变法两字是小弟最欢喜的,但那些宗室人员和那一班旧学的大吏,大半是反对的,目下如何干得?弟非为怕事,只利害时机不可不审,足下总要想透才好。”
康有为道:“大人这还有见不到处,因朝中大员赞成的已不少了。”张侍郎听了,便问:“
赞成者究有何人?”康有为道:“太傅爵相李鸿章是最谈洋务的,他料然不反对。至现在军机大臣协办翁同龢,也令小弟呈上条呈。其余李端芬侍郎、徐会浓尚书、张百熙阁学、徐至靖学士、孙家鼐尚书,多半是赞成的。至于大学士徐相、尚书许应蹼、怀塔布,虽或反对,然他们是个畏事的人,纵不赞成,哪里敢来抗阻?故就小弟愚见看来,这机
会是断不可
失的。”荫桓听了,觉翁同龢是咸安宫总裁、上书房总师傅,是个言听计从的人,在军机里头颇有势力,若他赞成变法,料可干得来。原来张侍郎是最服翁同龢的,因此就中了康有为之计。
这时反觉康有为说得有理,想罢,不觉点头,随又说道:“怕那宗室满人于此事不大喜欢,因他们多是顽固到极的,此事终不宜造次。”康有为道:“
小弟总打算定了,若真个变起法来,或不幸有些变动,势不得不靠些兵力。现小弟已想得一人,正合用着他呢。”
张侍郎便问何人,康有为细细说道:“现袁世凯正充练兵大臣,统练新建陆军,部下有六千人马之多,不怕不能干事。”
张荫桓听到要用兵力,吓得一跳,便说道:“如此就大难了。尔好好地说变法,因何又说起要用兵来!这举动岂不是自相矛盾么?”
康有为听了,此时觉得自己说错了,即转口道:“小弟还没有说完。因我们中国若能变法,必能自强,是外国人最忌的,怕他要来干涉,还有袁公一支兵力尽可使得。”
张侍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