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早上,常常把买菜的钱输到一些赌摊上去,不敢回家,是常事,我是在洗澡以外又有这门武艺的。把钱输尽又悄悄的返到家中来同外祖母打麻烦,要她设法,也成了屡见不鲜的事了。我真奇怪我竟有这样一段放荡的过去。我也不明白这趣味究竟怎么养成,又怎么消灭到无影无踪。
总之,我的行为在本地人说来已象个候补的小痞子,完全的,一件不缺的,痞到太不成形,给家中的气愤太多,家中把我赶出来了。
到目下,我非常怕与水狎了。赌博和我也好象无缘。一切跳荡的事也好象与我无缘。因了昔日的我形成今日的我,我是已经又为人称为“老成”了。从某些有前途的人看来,可又太拘迂怕事了。
十五,那一天,是我“洗礼”的最末一次。大早上照规矩如家中所命定下的日课,把一张黄竹连纸马马虎虎写了一遍《灵飞经》,又潦潦草草写了十六个大字,把饭一吃,家中就不见到我的影子了。我到了我们所约定的学校操场,几个人正爬在树上等我。
“还有四个不来呀!”
听他们所说的话,显然是不必忙到河里去,我于是也爬到一株杨柳树上去了。
在树上的同伴一共八个人,各人据在最高枝,那么把身子摇着荡着,胆子大一点的且敢用手扳着细条,好让身下垂到空中。又来互相交换着昨天晚上分手回家以后的话,又互相来讨论到今天应当如何,来消磨这一个整天。说话说到第三者,不拘是教员校长,总不忘在话前面加上一点早成习惯的助语。一些蝉,无知无识的飞来,停到这操场周围任何一株杨柳上。这杨柳若无人占据,则大家就追到这蝉叫声所在,争爬到那树上去把蝉吓走。这工作,是我们所能在这大毒秋日下唯一的工作!各人能把身体训练得好好的,也许这也不无用处罢。
大家既是那么耽下来,约好的几个人慢慢的全到齐了。
每一个人都会爬树,因此后来的人总也不肯落后,即或见到我们正预备下树,仍然得爬上去一趟。爬到上面后,或使劲在树身上翻一次倒挂金钩,或从顶高地方跳下,意思并不一定是让人看,就是自己一个人在此,似乎也有这样需要,为的全是猴儿精。
“去!”
大家应和着,出了北门。北门实即学校的大门一样,到北门,则已见到汤汤河水了。
沿河上。走不多远,要过一个跳石,有上百个石墩子得一一走过。或者不过这跳石,则须到上面半里路处把衣裤缠在头上泅过河去才行。
时间虽然早,可是在那长潭上泅来泅去,以及在那浅碾坝下弯了腰摸鱼的已有好些人了。鱼多抢上水,磨坊前的急流水,照例是杨条白鱼集中地。
各人在一种顶熟习顶快捷的手法下,已把身子脱得精光,凡是那屁股白白的,被太阳晒的资格就浅,下水总慢一点儿。
我们三五个人是把衣裤向头上一缠,如一群鸭子见水一样,无声无息的都早在水中游着了。
“不准打水!”你也喊。
“不准打水!”我也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