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傍晚,地方自治局执行处秘书格利亚兹诺夫和县立学校教师兰巴德金从警官沃纽奇金的庄园上辞出,走回家去。他们挽住胳膊一块儿走,活象字母“Ю”。格利亚兹诺夫瘦而且高,青筋嶙嶙,衣服紧贴在身上,类似一根棍子。兰巴德金却生得壮实,身子发胖,周身衣服肥大,颇象数目字零。两个人都带着醉意,脚步有点蹒跚。
“新的格罗特语法书①很受称道,”兰巴德金嘟哝说,把他那双满是污泥的套靴踩得咕唧咕唧响。“格罗特证明一种理论,认为第二格阳性单数形容词的词尾不应该是aro。而是oro。这可真把人搞糊涂了!昨天我罚彼尔霍特金不准吃饭,就因为他把一个字里的aro写成了oro,可是明天,大概,我就要在他面前干瞪眼。丢脸啊!坍台啊!”
可是格利亚兹诺夫没有听教师的学术性谈话。他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希利亚耶夫的小饭铺前边那座满是泥泞的小桥上,这时候那儿正发生一场小小的纠纷。有二十来条当地居民养的狗形成一根链条,把一只黑毛蓬松的看家狗团团围住,弄得空中响彻了吠叫声,拖着长音充满胜利的音调。看家狗不住转动身子,就跟坐在针尖上似的,对仇敌们龇出牙齿,把脱了毛的尾巴尽量缩到肚子底下去。这件事并没什么了不起,然而执行处秘书却是那种一触即发,容易激动的人,要是有谁吵嘴或者打架,他见了就不能置之不理。等他走到那群狗跟前,他就忍不住要出头干涉一下。
“把它咬个稀烂!咬这该死的东西!呸!”他加入那些狗的围剿,开始咆哮,吹口哨。“汪汪汪。狠狠地给它一口!
快咬它!”
为了进一步给那群狗打气,他就弯下腰去,揪一下看家狗的后腿。那条狗尖叫一声,没容格利亚兹诺夫抬起手,就把他的手指咬了一口。立刻,它仿佛被它自己的大胆吓坏了似的,一纵身越过那根链条,顺便在兰巴德金的腿肚子上咬一口,沿着街道跑掉了。那些狗就在它后面紧追不舍。
“哎呀,你这个鬼东西!”格利亚兹诺夫摇着那根手指头,对着它的后影嚷起来。“巴不得你死了才好,鬼畜生!抓住它!
打它!”
“抓住它!”许多人的说话声响起来,其中混杂着口哨声。
“追上它!打它!伙伴们,那是条疯狗!它夹着尾巴,脸朝下!
它一定是疯狗!扑上去!”
等到那些狗跑得不见了,两个朋友才挽住胳膊,向前走去。他们回到家里(教师每月付出七卢布在秘书家里寄宿和搭伙),关于那条看家狗的事已经忘掉了。他们脱掉泥污的裤子,挂在门上准备晾干,然后开始喝茶。两个人心绪极好,象哲学家那样心平气和。可是大约过了一个半钟头,他们正跟格利亚兹诺夫的姑母、小姨子和四个姊妹围着桌子玩“打傻瓜”牌戏,不料县里的医师卡达希金忽然来了,略微搅扰了他们平静的心境。
“没关系,没关系,我又不是女人!”来人看见秘书和教师极力把自己的衬裤和光脚藏在桌子底下,就开口说。
“我,两位先生,是别人打发到你们这儿来的!据说你俩给狗咬了。”
“可不是,可不是,狗把我们咬了,”格利亚兹诺夫说,笑容满面。“见到您很高兴!请坐,米特利·福米奇!很久没见面了,要是我说得不对,就叫上帝把我打死。您要喝茶吗?格拉霞,拿白酒来!您吃点什么下酒菜:萝卜还是腊肠?”
“听说那是一条疯狗!”医师继续说,不安地瞧着两个朋友。“不管它是不是疯狗,反正不能马马虎虎,置之不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让我看看它咬了你们什么地方!”
“哎,没什么了不起的!”秘书摇一下手说。“它只咬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