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脘痛二例
例一:包××,男,四十五岁。因胃脘痛住某医院,诊断为“胃溃疡”。治疗二月余,疼痛未减,反而泄泻不止,日行十余次,大便色黑,已七、八日不能进食,病情危笃,乃邀余会诊。患者精神倦怠,脉细小无力,舌淡苔薄白。证属申气不足,脾虚下陷,胃气不和。治宜温脾健胃。俾脾阳健运复常,则胃痛自缓,泄泻亦可自止。方用吴萸理中汤。处方:
炒吴萸6克潞党参15克炒白术12克炮姜12克
炙甘草6克
方中潞党参补气益脾,炒白术健脾燥湿而止泻,吴萸温胃散寒,炮姜、甘草苦甘化阴而止血。
二诊:服二剂,泄泻全止,精神好转。继用上方去吴萸,加砂仁6克,法半夏9克,茯苓15克,以开胃醒脾。
三诊:服二剂,胃痛全止,能进饮食。再以陈夏六君汤二剂,补气益脾。最后用黄坤载黄芽汤,干姜改炮姜。以巩固疗效。处方:
潞党参15克炮姜9克茯苓15克炙甘草6克
黄坤载云:“中气者,和济水火之机,升降金木之轴”。又云:“中气之治,崇阳补火,则宜参姜,培土泄水,则宜甘苓”。特制黄芽汤一方,专以益气温中,燥湿利水。
服二剂,便血全止,大便色转黄,精神恢复而出院。
例二:
李××,男,三十四岁。因胃脘疼痛,长期反复发作,大便色黑而住某医院。诊断为“胃溃疡”。经治疗二月余,输血2000毫升而病情未见好转。症见:胃痛腹胀,暖气、反酸,畏寒肢冷,声低息短,少气懒言,面色青黯,舌质青滑,脉沉。证属肾阳大虚,阴寒凝滞,气机不畅。治宜扶阳抑阴,回阳祛寒。方用《伤寒论》四逆汤。处方:
附片60克干姜15克甘草6克
此方专以驱散阴邪,峻扶元阳。郑钦安说:“凡人一身,全赖一团真火(即元阳、真阳、肾阳),真火欲绝,故病见纯阴。”又说;“四逆汤一方,乃回阳之主方也。……既能回阳,则凡世之一切阳虚阴盛为病者,皆可服也。”故余临证以来,每遇阴寒重证,均以此方投之,往往应手取效。
二诊:服二剂,胃痛大减,精神好转,大便黑色转淡,微觉腹胀。再就原方加肉桂9克,砂仁6克。桂、砂两味,是阴症开窍药,温胃散寒,并具升降气机之力。
三诊:服二剂,各症续减。改用潜阳汤加肉桂。处方:
附片60克砂仁6克龟板15克甘草6克肉桂9克
此方有纳气归肾之妙。方中砂仁辛温,能散脾胃寒邪,且有纳气归肾之功;龟板咸平,滋阴潜阳,补血止血,附子辛热,能补肾中真阳,配龟板能阴阳两补;肉桂辛甘大热,补肾阳,暖脾胃,除积冷,通血脉,配附子能温肾强心,配砂仁温胃散寒;复用甘草之甘以补中,则先后天并重,阴阳两补。
四诊:服二剂,大便颜色转黄,惟稍觉腹痛,原方加炒吴萸6克,以温中止痛。嘱服二付,诸症消失。
[按]:胃痛一症,原因较多,分类不一,但不出外感、内伤两大类。上述两例均属内伤。例一胃痛兼泄泻不止,辨证为中气不足,脾气下陷,故以理中汤加减,经益气温中而愈。例二亦胃痛,但兼全身虚寒,辨证为肾阳大虚,以四逆汤等方回阳祛寒而愈。病变均在胃脘,但前例以脾气虚为主,后例以肾阳虚为主,具体表现不同,故治法亦异,而疗效均佳。故临证之际,须细审病机,切忌见痛止痛,见血止血。
嘈杂二例
例一:
李××,女,四十余岁。自诉七、八年来每于经期前后均感坐卧不安,心中嘈杂,时吐清水,经多方求医概从胃治,所用处方不外理中汤、六君汤和枣仁、远志、龙骨、牡蛎等安神定志潜阳之品,服后不仅罔效,尤增烦躁不安。今余查其脉,皆弦微细数,舌质微干苔薄白。详问经信情况,诉每月经来色暗量少,且手足心烘热,乳部胀痛,细审此证,系胆气不降,肝木侮土,以致懊(忄农)嘈杂。拟四逆散与小建中汤合方为治。处方:
柴胡10克桂枝9克杭芍15克枳实9克甘草6克
生姜3片大枣2个饴糖15克
方中四逆散疏肝解郁理脾,柴胡、枳实配合具升清阳降浊阴之效;小建中汤滋肝达木、补虚散寒,温建中脏。四逆散佐小建中汤意在使中阳建运,肝木得升,胆气下降则懊侬螬杂之症自消。本“上热之病,甲木不降”之旨立法。
二诊:上方服二剂后,症状大减,续服原方三剂后症状全消。为巩固疗效,嘱守原方于月经前服二剂,并用自拟当归调经汤于经期服用。追踪观察数年均未再发作。
例二:
刘××,女,30余岁。患心中嘈杂,口苦,常吐清水,得食即止,伴有手足麻木,心慌,失眠。病已年余,经西医诊断为“神经官能症”。查其脉虚弱无力,舌质青滑无苔,兼见神疲乏力。此系烦劳过度心血不足所致。治宜补血安神,稍佐清心降逆为治,用归脾汤加减。处方:
北口芪15克潞党参15克当归15克炙远志6克
炒枣仁10克白术9克茯神15克木香3克元肉15克
法夏10克云黄连3克杭芍10克
归脾汤以补心血之不足,加法夏降胃逆,杭芍养肝敛阴活血以制木香之燥,少佐黄连以清心火。
二诊:上方服二剂,症状见减,仍用归脾汤去黄连再加山荧肉以补肝之不足。
三诊:服四剂后,心中嘈杂及手足麻木、心慌已基本控制。为了巩固疗效以防再发,故嘱患者仍用归脾汤减木香之燥,加天麻15克、法夏10克、杭芍10克,在补心脾的基础上佐养肝镇静为调治。服药三剂后,数年来未见复发。
[按]:嘈杂一症《类证治裁》谓“嘈症属胃”,朱丹溪云“皆痰火为患或食郁有热”。《类证》所言以脏腑立论,病往在胃,丹溪所言以病因立论,痰火为患。二书所立处方多属常法,不外健脾化痰之类。如属变局,拘于常法则难取效。余举此二例均属嘈杂症之变局,例一系肝木乘土,甲木不降、乙木不升,故用四逆散合小建中汤舒肝理脾、温聿中脏。例二既属心脾受损又兼肝气不舒,故虽经三次诊治其方不变,始终以归脾汤补心血为主治,随证加减。由此可见中压精湛之理论及辨证论治的灵活性,不拘常规、常法,力求理论与实践的统一,方能取效于临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