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啊,别说啦!
爱:有个英国人多喝了点儿酒,走进一家妓院。鸨母问他要漂亮的、黑皮肤的还是红头发的。你说下去吧。
弗:别说啦!
弗拉季米尔急下。爱斯特拉冈站起来跟着他走到舞台尽头。爱斯特拉冈做着手势,仿佛作为观众在给一个拳击家打气似的。弗拉季米尔上,他从爱斯特拉冈旁边擦身而过,低着头穿过舞台。爱斯特拉冈朝他迈了一步,煞住脚步。
爱:(温柔地)你是要跟我说话吗?(沉默。爱斯特拉冈往前迈了一步)你有话要跟我说吗?(沉默。他又往前迈了一步)狄狄……
弗:(并不转身)我没有什么话要跟你说。
爱:(迈了一步)你生气了?(沉默。迈了一步)原谅我。(沉默。迈了一步。爱斯特拉冈把他的一只手搭在弗拉季米尔的肩上)来吧,狄狄。(沉默)把你的手给我。(弗拉季米尔转过身来)拥抱我!(弗拉季米尔软下心来。他们俩拥抱。爱斯特拉冈缩回身去)你一股大蒜臭!
弗:它对腰子有好处。(沉默。爱斯特拉冈注视着那棵树)咱们这会儿干什么呢?
爱:咱们等着。
弗:不错,可是咱们等着的时候干什么呢?
爱:咱们上吊试试怎么样?
弗拉季米尔向爱斯特拉冈耳语。爱斯特拉冈大为兴奋。
弗:跟着就有那么多好处。掉下来以后,底下还会长曼陀罗花。这就是你拔花的时候听到吱吱声音的原因。你难道不知道?
爱:咱们马上就上吊吧。
弗:在树枝上?(他们向那棵树走去)我信不过它。
爱:咱们试试总是可以的。
弗:你就试吧。
爱:你先来。
弗:不,不,你先来。
爱:干吗要我先来?
弗:你比我轻。
爱:正因为如此!
弗:我不明白。
爱:用你的脑子,成不成?
弗拉季米尔用脑子。
弗:(最后)我想不出来。
爱:是这么回事。(他想了想)树枝……树枝……(忿怒地)用你的头脑,成不成?
弗:你是我的唯一希望了。
爱:(吃力地)戈戈轻——树枝不断——戈戈死了。狄狄重——树枝断了——狄狄孤单单的一个人。可是——
弗:我没想到这一点。
爱:要是它吊得死你,也就吊得死我。
弗:可是我真的比你重吗?
爱:是你亲口告诉我的。我不知道。反正机会均等,或者差不多均等。
弗:嗯!咱们干什么呢?
爱:咱们什么也别干。这样比较安全。
弗:咱们先等一下,看看他说些什么。
爱:谁?
弗:戈多。
爱:好主意。
弗:咱们先等一下,让咱们完全清楚咱们的处境后再说。
爱:要不然,最好还是趁热打铁。
弗:我真想听听他会提供些什么。我们听了以后,可以答应或者拒绝。
爱:咱们到底要求他给咱们做些什么?
弗:你当时难道没在场?
爱:我大概没好好听。
弗:哦……没提出什么明确的要求。
爱:可以说是一种祈祷。
弗:一点不错。
爱:一种泛泛的乞求。
弗:完全正确。
爱:他怎么回答的呢?
弗:说他瞧着办。
爱:说他不能事先答应。
弗:说他得考虑一下。
爱:在他家中安静的环境里。
弗:跟他家里的人商量一下。
爱:他的朋友们。
弗:他的代理人们。
爱:他的通讯员们。
弗:他的书。
爱:他的银行存折。
弗:然后才能打定主意。
爱:这是很自然的事。
弗:是吗?
爱:我想是的。
弗:我也这么想。(沉默)
爱:(焦急地)可是咱们呢?
弗:你说的什么?
爱:我说,可是咱们呢?
弗:我不懂。
爱:咱们的立场呢?
弗:立场?
爱:别忙。
弗:立场?咱们趴在地上。
爱:到了这么糟糕的地步?
弗:大人阁下想要知道有什么特权?
爱:难道咱们什么权利也没有了?
弗拉季米尔大笑,像先前一样突然抑制住,改为咧着嘴嬉笑。
弗:你真叫我忍不住笑,要是笑不算违法的话。
爱:咱们已经失去了咱们的权利?
弗:咱们已经放弃啦。
沉默。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胳膊耷拉着,脑袋低垂着,两只膝盖在往下沉。
爱:(无力地)难道咱们没给系住?(略停)难道咱们没——
弗:(举起一只手)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