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哦,他是……可以说是个相识。
爱:哪儿说得上,我们简直不认得他。
弗:不错……我们跟他并不熟……可是不管怎样……
爱:就我个人来说,我就是见了他的面也认不得他。
波:你们刚才错把我当作他啦。
爱:(在波卓面前退缩)那就是说……您明白……天黑……紧张……老等着……我承认……一时间……我还以为……
波:老等着?那么说来你们在等他?
弗:嗯,您瞧——
波:这儿?在我的土地上?
弗:我们没安坏心眼儿。
爱:我们的用意是好的。
波:路是大家都可以走的。
弗:我们也是这样理解的。
波:实在丢脸。可是你们已经来了。
爱:我们已经没法挽回了。
波:(做了个宽宏大量的手势)算了,咱们甭谈这个啦。(他抖动一下绳子)起来,猪!(略停)每次他只要一摔倒,就马上睡着(抖动绳子)起来,猪!(幸运儿起身捡行李的声音。波卓抖动绳子)回来!(幸运儿后退着上)站住!(幸运儿停住脚步)转过来!(幸运儿转过身来。和蔼地向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诸位,我见到你们很高兴。(他们露出不信的神色)一点不错,真正地高兴。(他抖动绳子)过来点儿!(幸运儿迈步)站住!(幸运儿停住脚步。向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不错,一个人独自个儿赶路,路就显得特别长,尤其是一气儿走……(他看了看表)不错……(他计算着)不错……六个小时,一点不错,一气儿走六个小时,而且一路上连人影儿也没见一个。(向幸运儿)大衣!(幸运儿放下口袋,走向前去,把大衣递给他,回到原处,重新捡起口袋)拿好这个!(波卓递过鞭子。幸运儿上前,因两手都拿着东西,就用嘴叼着鞭子,又走回原处。波卓开始穿大衣,又忽然停住)大衣!(幸运儿放下口袋、篮子和凳,走向前去,服侍波卓穿好大衣,走回原处,拿起口袋、篮子和凳)今儿晚上的天气有点儿秋意。(波卓扣完大衣纽扣,弯腰,打量自己,挺直身子)鞭子!(幸运儿上前,弯腰,波卓从他嘴里夺过鞭子,幸运儿走回原处)不错,诸位,我不能老往前走,一点儿不跟我的同类交往。(他戴上眼镜,注视着两个同类)尽管相同之处并不多。(他摘掉眼镜)凳子!(幸运儿放下口袋和篮子,上前,打开折凳,放好,走回原处,重新拿起口袋和篮子)过来!(波卓坐下,拿鞭子柄顶住幸运儿的胸膛推了一下)回去!(幸运儿退后一步)远点儿!(幸运儿又退后一步)站住!(幸运儿止步。向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只要你们不反对,我倒是想和你们在一块儿消磨一些时光,随后再赶我的路。篮子!(幸运儿上前,递上篮子,回到原处)新鲜的空气能使人开胃。(他打开篮子,取出一只笋鸡、一块面包和一瓶酒)篮子!(幸运儿上前,拿起篮子,回到原处)离远点儿!(幸运儿退后一步)他浑身发臭。祝你们健康!(他从酒瓶里喝了一口酒,把酒瓶放下,开始吃东西。沉默。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开始围着幸运儿转,上下打量着他,起初小心翼翼,越到后来胆子越大。波卓大口地吃着笋鸡,啃干净骨头后就随手扔掉。幸运儿打起盹来,身子渐渐下沉,直到口袋和篮子都碰着地面,随后突然惊醒过来,一下子挺直身子,跟着又打起盹来,身子逐渐下沉。)
爱:他什么地方不舒服?
弗:他似乎累啦。
爱:他干吗不把口袋放下来?
弗:我怎么知道?(他们走近他身边)当心!
爱:跟他说几句话。
弗:瞧!
爱:什么?
弗:(指着)他的脖子。
爱:(望着他的脖子)我什么也没看见。
弗:这儿。
爱斯特拉冈走过去站在弗拉季米尔身边。
爱:哦,天哪!
弗:一个流着脓的疮。
爱:是绳子勒的。
弗:是磨破的。
爱:这是难免的。
弗:是绳子的结磨的。
爱:是擦伤的。
他们重新打量起他来,仔细看他的脸。
弗:他长得不难看。
爱:(耸肩,作了个怪脸)你看仔细了?
弗:有点象女人。
爱:瞧他的口水。
弗:这是难免的。
爱:瞧他的粘涎子。
弗:也许他是个傻瓜。
爱:一个白痴。
弗:(仔细观察)看上去像甲状腺肿。
爱:(也仔细观察)很难说。
弗:他在喘气儿。
爱:这是难免的。
弗:瞧他的眼睛!
爱:怎么啦?
弗:瞪得大极了。
爱:向我瞪了垂死的一眼。
弗:很难说。(略停)问他一个问题。
爱:这样做好吗?
弗:有什么不好?
爱:(怯生生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