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文通坟
人鬼而千年不泯,不必其天神地只也,不必仙佛果位中也,犹之人或久而名氏,不必其人,诗文传者不必其诗其文也,或数存焉,其精神亦有然矣。蒯文通坟,在广渠门外北八里庄南坡上,古埠高四尺,而蒯时出没其坟,高冠广衫,道人装,一童子携纱灯随之。坟百步外一井,蒯向井汲,乃返。昼阴晦日见,鬼之能也。见或立半空中,非鬼之能矣。万历初,丘太守瓒坟其侧,遂不复见尔,地脉哉。丘先欲发视,坚不可,乃止也。寻梦蒯幞头朱衣来言:生身一先辈人,尺寸地不见让耶?丘悔之。今其子孙微矣。读蒯彻传,说武信、淮阴,殆任数者;及对汉高,殆任质者;性情麇至,殆有道者。传又云,蒯说韩不用,佯狂燕市,盖殁而葬此。蒯所着隽永八十一篇,不传矣,而坟传。
顺天金铉过蒯文通墓舌亦有时宜,宜秦不宜汉。君若在七雄,纵横岂其诞。赤帝子谁乎,大声与为难。我亦知君才,足能倒治乱。燕令可以生,楚猴可以冠,其如火德成,操刀难一断。千载气未舒,局促争人畔。
莱阳左懋泰蒯文通墓广渠门外三尺土,蓬蒿满地生风雨。冢中有人非鬼神,瓶繘陆陆衣冠古。古人古事安可论,韩侯昔驻齐东门,投手措足关天地,面背易向亡易存。但假为王帝何怒,蹑附何语怒者寤,兔死有狐狗遽烹,北军左袒亦狼顾。韩不负汉未央宫,蒯不负韩燕市路。狂能庄语动天子,知有道者非任数。有神有骨千年存,显现竟不须云雾。君非不狂非不死,若有凭借隐其故。后生欺死曰无能,梦语明明醒弗惧。曷往广武观战场,何人坏得狂生墓。
将台
洪武元年闰七月,左丞相徐达师至通州,距城三十里筑台驻军。翌日天雾,设伏战擒其梁王孛罗等。元主闻报,夜开建德门,北如上都。达兵遂至燕京,攻齐化门入,执其监国帖木儿不花等。今州西土埠,高半里,广方半里者,所筑台也。或曰唐薛仁贵征辽驻军台也,达因之。后成祖靖难而南,驻跸焉。嘉靖中,都门一道人,称言遇中山王将台边,授贾力法,以授人也。其法用意蓄气,周其身,处处运之,挺直立,彻顶踵,无懈骨。卷肱,掌指稍诎,两足齐,踵相去数寸,立定。两手从上,如按物难下状,几至地,转腕从下,托物难上也。过其顶,两手植,则又攀物难下,而至肩际。转腕,掌向外,微拳之,则卷肱立如初。乃卷两肱,开向后者三,欲令气不匿膺间也。却舒右肱,拦物之欲右者以左,逮乎左,左之爪相向已,如将及之,则左手撑而极左,右手拉而却右,左射引满,引满,右肱卷如初矣。则舒左肱拦,右手撑,左手拉且满,以右法,左右互者各三之,则卷两肱立如初。左手下拊左外踝,踝掌竞劲相切也。则以右手腕推植物使左倾,倾矣顾曳之,使右倚肩际,如是者三之。则右手下,以左法,左推曳之以右法者三,则卷两肱立如初。平肱,掇重者举之,势极则扳,盖至乳傍而拳矣。握固,腹左右间,不附腹也,高下视脐之轮。则劈右拳,扼右肩傍一强物,至左足外踵,转腕托上,托尽而肱且右植,则扳而下,至右肩际,拳之。反拳据右腰眼,左右互者各三之,徐张后两拳而前,交叉指上举,势极则转腕。举者,掌下,十指端上也。转者,掌上,十指端下也。叉掌上拱,首项负筐,腋以下皆卓焉。就其势,倒而左,几左足外地,以前势起,倒而右,左右互者各三之。凡人倒左者,左膝微诎也,倒右者右膝微诎也,不诎者法也。乃取盐汤壮温者,濯右手,掌背指濡之,平直右肱,横挥之而燥,则濯左左挥,左燥复右,互者各三之。计挥且数十矣,自是两肱不复卷矣。乃蹬右足数十,左仍其数。蹬以其踵,或抵之,蹜以其趾,或绊之也。则屹立,敛足,举前举踵,顿地数十。已而两足蹲立,相去以尺,乃挥右拳前击数十,左如之,乃仰卧,复卷肱如立时然,作振脊欲起者数十,而工竣焉。凡用势左右,必以其脊俱。凡蓄气,必迄其工。凡工,日二三,必微饮后及食后一时行之。时则以拳遍自捶,毋使气有所不悉。时揸五指头,捣户壁几案,久而作木石拊声焉。坐,屈肘上之,屈拳前之。卧,必侧面,上手拳而杵席。坐卧各因其左右,其拳皆握固。
榆林王宣过徐中山将台层台曾此翠华临,丛草犹滋雨露深。八阵龙蛇营朔漠,六军貔虎簇云林。彭城系马兴衰迹,沛邑歌风战守心。余勇贾人人不识,中山英爽在高阴。
黄金台
黄金台名,后人拟名也。其地,后人拟地也。史记:昭王为郭隗改筑宫而师事之,新序通鉴皆言筑宫,不言筑台。后汉孔文举谓昭王筑台以延隗,梁任昉谓台在幽州燕王故城中,土人或呼贤士台、招贤台。有台名,无黄金名。李善引上谷郡图经曰:黄金台在易水东南十八里,燕昭王置千金其上,延天下士。水经注云:固安县有黄金台遗址,图经云然,始有黄金台名。今易州易水边二黄金台,都城朝阳门外东南又一黄金台。三黄金台,岿然皆土阜。
元刘因黄金台燕山不改色,易水无新声。谁知数尺台,中有万古情。区区后世人,犹爱黄金名。黄金亦何物,能令贤重轻。德辉照九仞,凤鸟才一鸣。伊谁腐鼠弃,坐见饥鸢争。周道日东渐,二老皆西行。养民以致贤,王业自此成。黄金与山平,不救兵纵横。落日下荒台,山水有余清。
元陈孚黄金台巍坡十二青云梯,老树偃伏犹穹圭。长裾已翳星辰去,残阳空挂卢沟西。召南六百年宗社,一日黄金重天下。精缠宝气夜不收,又见残霞明朔野。
元贡师泰黄金台昭王锐志移青社,筑土悬金奉贤者,四方剑佩集强燕,千里风尘驰骏马。郭君自举先群豪,乐生独步超凡曹。酬恩一雪霸国耻,建功并倚云天高。君臣意气千年少,落日荒凉没秋草。黄金买贵满长安,惆怅英雄布衣老。
安福邹缉黄金台晚望高台百尺倚都城,斜日苍茫弄晚晴。千里山川回望迥,万家楼阁入空明。黄金尚想招贤意,白发难胜慨古情。看尽翩翩归鸟没,古原秋草暮云平。
新淦金幼孜秋上黄金台迢递高台近日边,偶来登览尚依然。万家禾黍秋风外,十里旌旗落照前。远郭砧声生杳杳,平原车骑去翩翩。黄金漫说能招士,千载犹传郭隗贤。
永丰曾棨黄金台昭王此处有高台,落日城边霁景开。尚想百金求骏骨,终知千里得龙媒。树连平野烟光合,鸟带遥空暮色回。总谓招贤从隗始,只今惟数乐生才。
莆田林环暮过黄金台高台曾此置黄金,人去台空碧草深。落日未穷千里望,青山遥映半城阴。雁将秋色来平野,鸦带寒光过远林。昭代贤才登用尽,不须怀古动长吟。
钱塘王洪黄金台怀古山色微茫映古台,平原千里夕阳开。谁知碧草遗基在,曾见黄金国士来。树绕河流天外去,鸟翻云影日边回。清时自重非熊叟,不独奇谋得俊才。
金溪王英登黄金台独上高台望古城,暮天风景尚含情。数峰残照云将掩,几树闲花鸟自鸣。玉帛已看今日会,黄金宜记旧时名。愿歌周雅思皇咏,多士衣冠盛镐京。
无锡王绂经黄金台黄金此地曾延士,极目平川夕照斜。水绕易城流霸业,田连督亢属农家。苍茫瞑色烟中树,缥缈晴光雨外霞。千古荒台遗旧址,西风残柳集寒鸦。
金州蒋冕驱马黄金台客从江南来,驱马黄金台。伤哉台下青青草,一夜西风变枯槁。壮士悲歌易水傍,防身有剑飞秋霜。此心誓扫豺狼迹,草间狐兔谁能觅。
泗州郭武过黄金台荒台空寂寞,曾此贮黄金。父老逢人说,君王待士深。登临一回首,感激百年心。归去重城晚,萋萋草色阴。
漷县岳正燕台怀古督亢陂荒蔓草深,广陵宫废故城平。秋风易水人何在,午夜卢沟月自明。召伯封疆经几换,荆卿事业尚虚名。黄金不置高台上,似怪年来士价轻。
顺德张泰金台古意燕昭昔好士,高筑黄金台。卑身事郭隗,贤路从兹开。岂不得辛衍,乐毅乃雄才。感激东破齐,呼吸成风雷。信义倾诸侯,其如惠王猜。奔赵失神骏,委师任驽骀。兵颓火牛下,宿耻除复来。荒哉筑台意,长使后人哀。
河东何东序黄金台最忆燕昭日,寒将易水回。贤王不复起,此地尚高台。百尺凌霄汉,千秋蔓草莱。宾门如有待,翘馆讵无才。白璧常倾士,黄金故作媒。悬知鱼水际,一德颂休哉。
古唐刘乾登黄金台歌黄金台上西日明,黄金台下磷火青。白虹直贯荆轲墓,芳草浑生郭隗营。燕山黛紫余王气,易水喑呜流恨声。七雄已销暮烟合,半戟时出春田耕。酒醒风起台上下,来为我吹歌不平。
仪封王廷相黄金台兴邦良有激,好贤轻千金。破齐如反掌,图报一何深。二城乃不下,畴测平生心。白璧易为毁,喟然伤古今。
武进唐顺之金台行七雄割据势欲均,得士者富失士贫。燕昭信义争日月,不惜千金买骏骨。郭隗谈笑发深谋,剧辛邹衍竞驰突。士中乐毅年数奇,按剑魏邦人岂知,一朝遇主同心腹,君王亲为推车毂。指挥燕兵百余万,蹴踏齐城七十六。六合于今无并吞,寂寞古台空复存。
临朐冯琦燕台怀古骏骨何年事,黄金上此台。燕陵空北望,易水自东来。百里贤人聚,千秋伯业开。如何别壮士,独奏羽声哀。
池阳方新黄金台朝涉白涧水,暮登黄金台。缅仰古遗烈,惄焉伤中怀。所怀者谁子,乐毅名世材。旬月下强齐,莒墨讵不摧。志惟存仁义,缓征致其来。出令戒钞掠,表庐恤民灾。庶几王者师,一举平九垓。胡为后王愚,听谗生疑猜。大功弗克就,至今有余哀。
江宁焦竑黄金台怀古昭王遗迹半蒿莱,尚有凌空百尺台。骏马已随云灭没,霸图惟与水潆洄。天长草树层霄接,地迥风烟大漠开。致士无能恩诏始,黄金惭负入燕才。
遂安方逢年黄金台苍苍日下寒云平,荒荒古台依帝京。黄金待士若招士,士与黄金同重轻。招即来,挥即弃,亡城七十存城二。拥膝比者何人欤,澹泊生平死尽瘁。古之往来别有在,去就意深茫如海。台高难量管乐心,古人莫以今人待。
公安袁中道金台萧条几户冷炊烟,冻浦流冰索索然。十载筑台亲礼士,如何止得一人贤。
嘉善曹勋金台行西趋咸阳东碣石,三寸纵横走七国。得士须得天下士,矜重耻言价五百。高台日照黄金色,龙云相期飞无翼。死骏犹当胜生驽,忍使神驹长伏枥。但能相皮不相骨,千金未敢轻一掷。官街十字车轮炙,飞鸿不落红尘弋。稷下空谭秦逐客,易水风寒歌不得,黄金台高空冀北。
金坛张明弼燕台怀古貂敝风高客奈何,燕昭往矣故安河。天连大漠寒云远,地接平沙衰草多。骏马有魂依郭隗,酒徒无曲和荆轲。于今最贱纵横士,莫倚荒台发浩歌。
归安茅元仪黄金台行寒台古树蒙茸老,秋烟一缕萦秋鸟。黄金千载磨为尘,两生姓名磨不了。燕山崔,易水渺,黄金台蔓荒荒草。昭王自是小诸侯,不见群公歌天保。
桐城方文黄金台督亢陂过易水傍,荒台争说是昭王。不知芳草谁为主,但见高丘未敢忘。入塞孤鸿连朔气,临河游子展清商。只今燕市多名马,贳酒何人典骕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