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正宴间,忽人报说“祸事已到,请太守将何御拒?”
国期闻说,慌忙无措,问曰:“何处军兵?”答曰:“碗子城混天大王,今兵马都已入城,请太守急作区处。”唬得光武等各个惊惧!国期急备人马防御,同光武急出视之。见其从西门街摆队飞来,当头一将,头顶金盔,身披锁甲,手提丈八蛇矛,坐下骆驼神骥。见光武,忙奔下马,拜伏于前。光武见是大将姚期,即回惊作喜,邀入衙内。各施礼毕,问曰:“旨命着汝为官,何起兵至此?”期曰:“自长安与主公别后,日夜萦系,并未赴登任所,只于碗子城聚兵探信。今闻主公巡按河北,领军三千,特来保护驾往,庶免主公忧惧。”光武大喜,宴罢,同往河北。
从白渡经过黄河,至东山下。小军报曰:“前有大队军兵,两员大将拦住去路,主公将何治之?”光武闻听,亲出探视之,乃冯异、王霸,亦言:“未赴任官,只于是处屯军,探知主公消息,特往跟随。”光武闻言大喜,遂令合兵前往。
至近邺城,县官各出迎接,安于司坐,大设宴席。凡所过州郡,考察官吏,黜陟能否,平遣囚徒,除莽苛政,吏民皆悦,各个争持羊酒,迎接宴劳,秀皆不受。
却说南阳邓禹,闻秀巡按河北,杖策急追。赶至河北,令人报知光武。光武急出迎接,携手并人。至公厅,各施礼毕,光武曰:“破除王莽,吾得专封拜赠,先生远来,宁欲仕乎?”禹对曰:“非也。但愿主公威德加于四海,臣得效尺寸之功,垂功名于竹帛,臣之愿也。”光武大笑,遂留同宿。禹进书一缄,呈与光武,书曰:昔文王治世施仁政,诸侯来朝。纣王续基,好淫佚,忠臣弃国。今我主亲破王莽,天下未安。赤眉起青续之南,铜马聚滹沱之北,中原扰乱,群庶号悲。且朝中更始,乃弱寡常才,不自听断。诸将皆庸人屈起,志在财币,角胜争鸣,威力相残,疾侮忠良。非有明智奇谋,远图深虑,欲尊主于安民也,但朝夕自快而已。主公素有大德,已立威名。诸士闻风远至,万民仰德欢迎,军政肃齐,信明赏罚。臣愚浅虑,主可精详,欲为今之早计,莫如延揽英雄,悦服民心,观归社稷。立高祖之业,救万民之命,则天下不足定也。臣邓禹顿首百拜,谨奉书。
光武览书读罢,大喜,因令邓禹常宿帐中,与定计议。每使诸将等军要,皆询访于禹,以当其才。邓禹复进曰:“臣闻邯郸城小,枪贼果系汉室宗枝,若主公到彼,其人必降。”光武依言,遂与众将领军前行。
至邯郸下寨,令人报知。刘林忙出城接,邀入后衙施礼,各叙宗派。则光武为兄,刘林弟也。是日,大设宴待。刘林问姚期众将:“今朝廷更始若何?”众答曰:“更始不明信谗,八贼嫉贤妒能,颠颓国政,使天下纷纷而无定也!”林曰:“君既不明,难任重责,莫若于此佐立吾兄为帝,以众人望,汝等若何?”众将闻说,齐声相应,曰:“公言极当!”遂选日邀光武坐于正堂,众将列班于下。林谓秀曰:“哥皇起义除奸,身经万战,未被恩酬显爵,返遭贼计所侵!况且更始非明智之君,信谗毁直,使天下英雄豪杰悉皆失望,恐一朝有变,则国属他人,而费吾哥之力也。依愚所见,哥皇请就此为君,以从众愿。”言讫,众将一齐拜舞,顿首山呼。光武见刘林串同众将逼立为君,顿颜大怒,拔剑欲砍。刘林忙走一旁,吓得众将四散躲闪。光武怒气冲冲,还寨去讫。
却说刘林见光武不从,独于厅上闲坐。报曰:“有一先生来谒大王。”刘林遂出迎接。见其状貌非俗,有若神仙之像,问曰:“先生来者有何贵干?”先生答曰:“吾因观望贵气,寻至于此,故敢冒谒尊颜,乞姑恕罪!”林曰:“既有是言,敢烦一相。”“先生曰:“观足下之相,不过王公之位,岂当是哉!”再游观望,谓曰:“贵气落于南市。”刘林遂与同出衙寻。行至南街上尤庵前,见一卖卦先生铺上书着“成帝子刘子瑜,新居北市卖卦”。二人入铺,望卖卦先生伏呼万岁。刘林遂请至衙,问曰:“主公因何自苦于是?”答曰:“吾因王莽篡国,隐姓一十八年。今日略定,方才显露。”是日,刘林遂立王朗子为帝,改号兴隆元年,国号大汉皇帝。以国师桓法钦为左丞相,桓就克为右丞相,王赤龙为元帅,御弟刘林、张美、李献为末将,四围城门紧闭。
光武知意,急领军至城下,叫刘林问故。刘林曰:“前者立汝为君,险被所害。今已立却成帝之子刘子瑜也,免劳后顾。”光武曰:“既然如是,敢问皇帝圣关多少?”林曰:“二十八岁也。”光武曰:“兄弟错矣!成帝在位二十六年,寿四十六崩;传位哀帝,在位七年,寿二十六岁崩;又立平帝,在位五年,寿十四岁,被王莽鸩杀;再立子婴三年,王莽十五年,算至此,则子瑜四十六岁也,岂不诈乎?兄弟休信他人惑言,多是王莽枝叶,故假我汉名养锐,以嗣王莽之业,可不自察?”王郎子听说,大叫曰:“吾非汉室子瑜,众将岂能掩饰,肯立我哉?汝虽刘姓,乃假汉妖人,非正枝叶!”言罢,叫众将:“谁敢先出,拿此反汉刘秀。”忽元帅王赤龙应声出曰:“小将愿敌。”言罢,引数员猛将,五百雄兵,飞身上马。使一柄大杆刀,立于阵前,叫小将对敌。姚期出马,二人交战十合,赤龙败走。张美、李献二人,忙出交战。姚期战无数合,二人败走不禁。光武率兵赶杀,其将都入城去。光武叫曰:“刘林兄弟,休被他人诱惑,骨肉相戕!可早省察,共佐更始,立祖宗之业,显后世之名。”刘林不听,紧闭城池。
光武分兵围守一月,尚未降服。王郎子问众将曰:“刘秀兵多将勇,何以退之?”刘林曰:“主公勿虑,河中府大枪贼处,有军十万,乃吾兄刘庭也。臣往求借,彼必相助。若得此兵,至日可破刘秀。”王郎子曰:“今被困守月余,正在危险,汝若往借,须要急回助救。”林曰:“不劳致嘱,臣当竭力匡扶。”言罢上马,冲出阵去,前望河中进发。
至蒲关令人报知。刘庭急出迎接,施礼坐毕,刘林具说借军之事。庭曰:“起军容易,奈少先锋当阵,将何如耶?”言未讫,一将飞出应曰:“小将可往先锋。”视之,乃上将邳彤也。刘庭大喜,遂令邳彤领军一万前行,刘庭、刘林领军九万后往。行经数日,至邯郸城下。光武急分兵对阵。姚期出马谓曰:“吾与汝素无仇,何故逆天助寇,枉费劳力乎!”邳彤曰:“为王新室服仇,故来擒汝,早下马降,可全生命!”姚期大怒,跃马横刀,杀人其阵。二人交战二十合,不分胜负,各将军回阵,来日再决。邳彤领王莽太子王禹撞至城下,叫开门,救兵都至。王郎子于城上望见,认是东宫王禹,思放其人,恐泄己事,遂攀弓搭箭,射死王禹,堕于马下,不放邳彤军入。邳彤见射死王禹,痛哭却兵,冲杀出阵,奔往他方而去。
却说刘庭、刘林后军将至,光武亲领大军对阵。王郎子见救兵都至,急放城中一万人马出助。两下夹攻,光武大败,引军回走,王郎子同桓法钦、刘庭、刘林引军急赶。光武望南而走,小军赶曰:“前有三员大将,领军拦路。”光武大惊,至近视之,乃臧宫、王貂、贾复是也。有诗为证:
尘途逢主主逢臣,臣主相逢喜自新。
携手并归军营里,君臣相遇古难亲。未备,早开走出,再作区处。”光武从之。遂引众将等军,弃城出走。
奔至元城将近,小军报曰:“前有大将领军拦路,如之奈何?”光武闻报,叹曰:“吾今休矣!”忽见其将飞至,叫曰:“小臣耿纯,特来迎接,主公休得惊惧。”光武大喜,遂同入城。纯令大设筵宴席待光武。忽人报曰:“王郎子兵至。”光武谓众将曰:“谁能退却王兵?”耿纯大声应曰:“臣有一计,可立斩王郎子。”光武问:“将军何计?”耿纯曰:“王郎子未知臣佐主公,今既兵来,臣领本部人马一千五百,内藏贾复、臧宫,远远迎接,彼必无备。主公引军后至,内攻外掠,必破之也。”光武大喜,遂引军前去。
约行十里之地,迎着王郎子兵,问曰:“汝等何人?”耿纯曰:“吾等特来迎接圣驾,休得阻当。”王兵遂放其人。再至第三队,被其挡住,不容进见。臧宫、贾复等俱入中队,见其拦挡不放,乃大喝一声,齐呼杀进。光武听知,急引大军助阵,里应外合,叫杀连天。姚期、冯异、王霸撞入其阵,两军混战,王兵大败。王郎子、桓法钦挡敌不住,忙拨马走。姚期等率军赶杀,追将数里未及。
光武急令鸣金收军,入城安歇。邓禹谓众将曰:“今虽胜此一阵,王兵未曾伤折,倘若聚会,必乘势败来攻,使吾不备,汝等务宜谨守。”言未讫,急听炮响一声,桓法钦将城围上。
耿纯进曰:“渔阳海马贼刘显处,有军十万,其人亦系汉皇枝叶,主公可往求借。若得此兵至助,必破王郎子也。”光武曰:“奈贼寇紧围,不能勾出!”纯曰:“臣夜开南门,与王兵对敌,主公开北门出往,何足忧哉!”光武大喜。
至夜二更,纯引兵开南门,大喊一声,鸣金击鼓,叫杀连天。光武引众将开北门,飞走而去。耿纯两下正厮杀间,有军卒报知桓法钦,言:“光武开北门走出去矣,尚何空战?”法钦闻报,急收军赶。
却说光武奔行十里之遥,忽听山坡后炮响一声,军骑拥出,当头一将,领兵截路。见光武龙颜凤凖,是帝王之像,即下马施礼,问曰:“公非汉刘文叔乎?”光武曰:“然也。”其人闻说,忙伏顿首告曰:“臣接慢迟,乞主公宥罪!”光武携起,问曰:“将军何姓?”答曰:“臣乃幽州刺史耿弇是也。”光武大喜。忽听后军追至,耿禽急令子耿耳退兵,齐护光武入城。
引见刘显,接至后堂施礼,各叙宗派。显乃光武之叔,问曰:“贤侄为何忙奔于此?”光武垂泪而言曰:“秀因巡按河北,至邯郸城,不意刘林被人哄惑,言王郎子是刘子瑜,扶立为帝。又至河中串诱刘庭,共起大军,反汉助王,与秀争锋。秀兵寡难敌,故投叔处借兵,乞念祖宗之仇,急相援济。倘或成功,虽泉下亦不忘也。”刘显听罢,亦垂泪谓秀曰:“吾有大军十万,即起往救。”令弟刘李点兵,自陪宴待光武。
忽人报:“有别驾至。言奉御来,要投谒见,未敢擅入。”显令唤至,接于厅上。施礼毕,其人见光武,不言而出,暗统大军一千,将衙围祝光武知,急令众将披挂,与刘显上马,出衙见别驾苗曾。光武问曰:“汝等围此衙者,有何故也?”
苗曾曰:“报小长安杀兄苗蒙之仇!”光武闻言,大怒,率兵拒至。忽王郎子兵至,冲杀入城,光武众将一齐拥战。邓禹见其兵大,两相夹攻,急令众将领兵共保光武,冲杀出阵,奔投东海而去。王郎子、苗曾夹攻刘显,冲得各逃四散,收军闭城。
郎加苗曾为本部太守,镇抚渔阳。
却说众将引军二百,保护光武出走,诈称王郎子兵过。行经数日,至近海地,小卒报曰:“前有一员勇将,领军飞来,乞主公观是何人?”光武大惊。其将奔至,见是光武,滚鞍下马,拜伏于地,言“主公何故若此?”光武认是坚谭,急为携起,二人相抱涕泣,哭诉前因。坚谭曰:“臣与主公别后,旦夕忧怀,故假名于海上为盗,探望消息。今闻主公出巡河北,与王郎子厮战,特来寻护,不觉幸遇于此!”言讫,遂令合兵一处,暂行歇息,再当前进。有诗为证:
山隔万重音信杳,月明千里故人来。
人生聚散犹萍梗,或向风前浪里回。
坚谭、光武合兵前行至一村庄。谭见光武面带饥色,遂屯驻人马,令军侍膳。忽听喧哗之声,一队军至。光武惊惧,急欲披挂,见其至近,乃贾复引军来也。二人大喜,遂将麦饼献与光武。光武问曰:“此物何处得来?”复曰:“臣于王郎子军中夺来,见主公饥饿,故敢进献。”光武笑曰:“将军真乃虎口夺食!”忽姚期、王霸、冯异、马成、耿耳俱领残军赶至,光武大喜,遂合兵前行。
至三河县,耿耳进曰:“此属幽州之地,乃臣父所管之民,主公可诈言赶捉刘秀,人城安下,臣有区处。”光武许之,遂入城安讫。耿耳对县官实将其事告知,县官大喜,遂出参见。
城内百姓人等,知是光武,各皆欢顺。有诗为证:
刘君勒马过三河,州县笙箫乐绮罗。
四海仰瞻苏雨露,万民俱唱太平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