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禘,鲁之恒制。闵公二年五月,适当禘祭常期,而庄公之服未阕,若待服阕,则不及此年之禘,而当迟诸三年后矣。鲁人亟欲禘其
先君,以为减其月数,未减年数,或可前却稍渝。然未毕生者之事而遽鬼神其亲,故国史讥其失礼。文公二年,未毕僖丧而吉禘如故,盖踵前
人之失而遂举为例也。吉禘失亟,犹且不可,况制服不如期、释服不如期、举葬不如期、短丧久殡,岂人序所为乎?至于忌巳,则终身之忧,
不可治他事。若朱子黪巾素服,夕寝于外可也。谢安朞功之戚,不废音乐。王坦之规之不从,史云,衣冠效之,遂以成俗,责安之作俑也。凡
不及情之事,不可以训,虽有贤者为之,亦宜改正。郗鉴当永嘉乱,乞食乡人,以饭着两颊,归而吐之,哺一兄子一外甥。后甥为县令,闻鉴
之丧,辞职而归,席苫而处,心丧三年以报之,论者义之。安之失礼昭然矣。为人后之礼,以言乎恩,则不能无二。以言乎义,则当统于一。
恐义之不一,故绝其恩而强使之一。不如明使恩之不一,而义之所在,自无容不一也。南丰为人后议,不改父母之名,而越礼之尊称必不可假
,越礼之大祀必不可行。虽从欧说,亦未尝从越礼之说也。古者重赴吊之礼,宾主皆不敢忽,故有服者奔丧,无服者会葬,葬期远近,以此为
节,重其事也。吊丧仪品,主于致哀,非以充用,故多明器之类,途车刍灵,非委缯帛于无用也。又以及事为敬,吊死不及尸,赠生不及哀,
书传所讥,皆以惩不敏,不敢生于不敬,是以惩之。陆贽居丧,不受赗遗,惟韦皋以布衣交,先闻天子,然后称诏致之,此之谓荣亲,非世俗赙布之类。若世俗赙布,何荣之有?
谷梁传曰,会葬之礼于鄙上。此明吊丧有会之礼,会葬有登垄之礼也。客不登垄而请退主人却客以省烦,皆为简礼,此为有力者言之。若
力不足,又不可虚地上以实地下也。谥必请于天子,以谥由尊者成也。谥必由诔,诔者,累也。累列生平行迹,读之以作谥。传云,惟天子称
天以诔之,诸侯相诔,非礼也。死而私谥,司马公正之矣。以为礼不当谥,孔门亦不谥夫子也。今人始丧其亲,即请私谥于所知以旌其柩。所
知亦草草应之,既未覩其行实,又以身当尊,且纳谥于圹,亦礼所无。至于妇人,尤不可私谥。盖妇人无外行,无由接于戚里,死从夫谥,以
明所专。说在杜氏释例也。汉宣帝谥其母悼、祖母戾。戾非美谥也,以其从乎太子,故不当更也。鲁僖公没妇人手,春秋讥之,以为非正终之
义。文公有母之丧而毁泉台,以禨祥为忌而弛其哀痛之心,是以圣人讥失道也。刘向谓继乱之后必有废兴,先代陵墓鲜不发掘。齐宜都王不取
桓温冢中物,曰,今取往物,后取今物,如此循环,岂可熟念。陈叔陵发谢安墓以葬其母,先贤之泽不庇其身,甘棠之思安在哉?所云惯终追
远,不独亲属,君臣朋友皆当如是,故能使民情观感归于厚道也。古之人君,莫不恩礼其臣,锡衰牡绖,亲致敛殡,闻丧废礼,当祭辍乐,载
在经传,往往皆然。春秋隐公之时,大夫之卒皆书于策,隆于臣子也。桓庄之时无书焉者,其恩薄矣。不待杜蒉举觞而后知其替也。后代恤典,存其名焉,何哀痛之足云?
方技
汉书云,数术者,皆明堂羲和史卜之职也。易曰,苟非其人,道不虚行。盖天人之际或异而无感,或感而不可知,惟达者知之,非余人所
能识。然而心志在内,形声在外,成败在后,气机在先,相为体用,合而不离,是以未尝不可知也。明道之士得其全体以揆一端,无不合符,
故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即术数之家,或假卜筮,或观象数,得其一端以印全体,亦无不合,故卜偃史墨诸人言多奇中。圣人亦为卜筮以通愚智
,循其繇词以定犹豫决疑,似皆以教人为善,谨其人事,求合天心也。然圣贤举事,先尽人事而后决诸天命,故尚书洪范,卿士谋其得失,蓍
龟决其吉凶。盖以蓍龟通卿士之数,非以卿士徇蓍龟之指也。即蓄龟并陈,亦必先筮后卜。盖筮犹参人事,龟则全用朕兆,即事有渐,故先筮
后卜也。筮虽吉,犹必命龟,以人从天而不敢自专。若筮不吉,则不更卜。人事不可,不必问天矣。盖人事之理与天地同也,是以感之而应,
问之而答,君子志其善者远者而因以教人,明其事则谓之善,明其义则谓之远。子产天道远人道迩之说,盖既审其事,又明其义,非一切倔强
不信术士言也。人事失得,自有常理。上天之縡,无声无臭。方术之士,乃先事而宣言,是为乱常,为诬天。班氏论其彷佛一端,假经设义,
依托象类,固有屡中之获,明乎其非圣贤设教之旨,为儒者所当戒,交游所当谨也。春秋沙麓崩,为天下记异,安有发祥之理?元城建公之言,王莽假造以欺人耳。
以理论之,沙麓之崩,地之陷也,其占为阴胜阳、子乘母,不祥之繇也。天戒若曰,居此地者慎勿为不善,苟为不善,虽极隆盛,必当族
灭,若自高而陷也。以后事观之,元后之祥,乃祖宗活万人之报,人事之得也。其为凶征,则地陷之变,当为族诛,天之告人已久矣。分卦直
日之法,用以迹捕盗贼极善,焦延寿为令,小黄用之可也。延寿曰,得我道以亡身者必京生也,正谓此道不可治天下,有尝试者,必害其身。
如京房者,朝廷但当术士待之,元帝倚以为治,房亦任之不辞,变更典制,引用党与,强人主以必从,小人造灭身之谋,己亦草不道之章,涌
水已见,求进不休,安在其知祸福邪?眭孟既学春秋,岂绝不知忌讳?何以当幼主在位,大臣秉政之日而发谁差天下,求索贤人,禅以帝位之
语?即在莽操之朝,亦必阴用其言而显戮其身矣。且方术技能之士,其始必有至精者出,然后可动人主之听。既启其端,假借依附不旋踵而至
者,不必皆有至精之术矣,又可尽信乎?要之杜钦、谷永非不精也,而二赵之恶移诸许后,西门君惠非不验也,而光武之名误以刘歆赤精之谶
,当再受命而不能知受命之人,适以是年生于济阳,刘氏当兴,李氏为辅,而李焉诛及其身,李通之父亦不逮其子之富贵。彼术数何能为也?
班氏曰,浅为尤悔,深作憝害。焉可忽哉?若刘向撰五行志,推迹行事,连传经术原委归趋,绝非方技之书,故可诵法耳。若终军之对,以为
野兽并角,明同本也。众枝内附,示无外也。未几,果有南北率众来降之事,此盖以意忖度,幸而得中,非本占候书也。若东京之初,图谶之
谬,当时亦可槩见矣。用孙咸为大司马而人不服,改用吴汉而人始服,是人事可见者也。以王梁为大司空,引洛水灌巩川,渠成而水不流,是
天意可见者也。而光武终不悟,至其末年,犹颁图谶于天下,使一代学术功名不敢不用此为门径,桓谭终致流亡,郑兴逊词仅免,贾达附会文
致最差贵显,岂非作始之悖哉!范史论方术,以知变而不诡俗者为正,犹为信道不笃,不如魏孝文焚之为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