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汉帝升帐,召诸将议论,恐长安有失,令征虏将军祭遵与大司马吴汉,分兵二万,镇守长安。二入领旨,拜别上马前行。
数日乃至,人城衙。次日升堂,二人坐叙,遵谓汉曰:“嚣必败灭,其将牛邯与吾旧交,今见嚣不利,有归义汉家之意,我欲遣使谕娆助服,可行否乎?”汉曰:“既有是意,宜即归之。”遵遂修书一缄,遣人往下。书曰:遵与嚣王耿盟为汉,自经历虎口,践履死地,已数十矣。
于时周洛以西,无所统一。故为王策,欲东收关中,北取上郡,进以奉天人之用,退以惩外夷之乱。数年之间,冀圣汉复存,当契河陇奉旧都以归本朝。生民以来,臣人之势,未有便于此时者也。而王之将吏,群居穴处之徒,人人一掌,欲为不善之计,遂与孺卿日夜所争,害几及身者,岂一事哉。前计抑绝,后策不从,所以吟啸持腕,垂涕登车。幸蒙对拜,得延议论,每乃西州之事,未尝敢忘孺卿之官。今车驾大众已在道路,吴耿骁将云集四境,而孺卿以奔离之卒,拒要持当军冲,视其形势何如哉!夫智者睹危思变,贤者泥而不滓,是以功名路甲,策书复得。故夷吾束缚而相齐。鲸布仗剑而归汉,去愚就义,功名并著。今孺卿当成败之际,思严兵之锋,可为怖慄。宜断之以胸,参之有识。大汉征虏将军祭遵谨书。
邯得书,沉吟十余日。乃谢士众,归命降汉。帝大喜,遂拜邯为大中大夫。邯顿首谢恩而出。于是,隗嚣大将一十三人与十六县官吏,共会十余万众,伏驾请降。
却说隗嚣屡与汉战不利,闭门敛坐,日夜忧闷。忽人报曰:“牛邯等一十三将与诸县官吏会议,降汉去矣,大王若何?”
嚣闻大惊,唬得心寒胆落,魄散魂飞。自思无计可奈,急令安车,先将妻、子送出西城杨广处去。令田弇、李育保守上邽。
王元往蜀借兵,各遵去讫。
却说汉帝下诏谕魄嚣曰:“若能束手自诣拜降,则父子相见,保无他也。昔高皇帝云‘横来大者为王,小者为侯’,若遂欲为鲸布者,亦自任也。”嚣终不降,近臣奏知帝主。帝大怒,令将其子隗恂推出斩首。众将得令,簇出辕门斩讫。帝曰“此贼不可久停,宜速进兵。”即令征南将军岑彭,分兵五万,围击西城。再令耿弇、盖延引军五万,围击上邽。再勅岑彭等书曰:“两城若下,便可进兵,南击蜀虏。人若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每一发兵,头发为白。”
众将遵命,帝驾东归而去。
却说岑彭,兵至西城,围守一月。杨广死于其内,而隗嚣穷困,望想救兵未至,甚切忧闷。其大将王捷,别在成邱,自思无计退兵,乃登城谓汉军曰:“为隗王谨守城池者,皆必自死而无二心。愿诸军急罢,不劳困守,君等请以自杀,以明节义。”言罢,拔剑自刎而死。岑彭叹曰:“此烈士也。”再传令军中固定城池,嚣必困败。众军皆诺。
言未讫,忽闻嚣将王元,于蜀处求借救兵五千余人,令卒鼓噪,大呼曰:“百万众兵来至。”
汉军大惊,岑彭勒马于高处观望,见王元当头,与数名战将飞马而来。彭即解兵,截住搦战。
两军相对,王元出马,高声叫曰:“岑彭小将,尚不知死,还敢引军对阵。今吾兵百万,千员勇将,汝纵插翅飞天,亦难逃出此阵!早早拜降,免遭擒斩。”岑彭听言,大怒,骂曰:“穴居鼠寇,敢出大言。汝虽有百万之兵,吾亦不惧。吾曾昆阳匹马单刀,杀苏伯可片甲无存,一鼓而取其城。今逢小敌,岂足为惧。”言罢,令卒擂鼓。两军相交,约战十合,王元抵敌不住,败阵回走。岑彭赶上,周宗出马截祝共战三合,岑彭展起金标,望宗背后一打,落于马下。王元行巡急出,挺住恂宇,扶宗上马,回入本阵。隗嚣听知喊杀震动天地,急登城望,见是王元救兵来至,令卒开门,高叫:“王元罢战,且入城来。”王元闻叫,鸣金收军,走入城中。与嚣议曰:“岑彭,世之勇将,难以对敌。且此粮草又尽,不可虚守,莫若夜开北门,从东走入冀城,再作区处。”隗嚣从言,遂令军卒饱食。至夜二更,各披盔甲上马,潜出北门。
行未半里,小军走报岑彭,彭急引军后赶。追至冀城,嚣军走入城去。岑彭分兵围住,守经半月,岑彭食尽,放火烧其辎重,引兵下陇,于是安定、北地、天水、陇西复反助嚣,嚣病且饿无食,出城备粮,愤急而死。王元、周宗等收嚣安葬,遂立其少子隗纯为王。有诗为证:
嚣将空谋望斗台,秋风陇下久徘徊。
长星不为奸雄伴,夜半流光落九垓。
贼思君义诚倾服帝泣忠臣厚殓封九月,车驾还宫,帝于后殿闷坐,自思颍川等处盗贼蜂起,骚动京师,心甚恐惧。一日登殿,文武朝罢,帝召执金吾寇恂谓曰:“今颍川盗贼群起,虏掠生民,兼且迫近京师,当以时定。惟独卿能平之,朕欲托卿复出,与国分忧,可乎?”恂曰:“颍川闻陛下出战陇蜀,故狂狡之徒,乘间相语而乱。今若再闻陛下南向,贼心惶怖归死,陛下可亲出讨,臣愿出锐前驱,方全万胜。”帝曰:“卿言是也。”遂令寇恂勒兵十万,御驾南征。众将得令,各披重盔轻甲,硬弩长枪,一齐拥护车驾而出。
旌旗云拥,山岳动遥凡经过州县官吏,各持羊肉珍味迎接,群贼争相迎降。帝大喜,并不伤害一命。乃曰:“汝等因无食用,才起是心。”言罢,每人赐银十两,令各归事农业。
众皆欢悦诚报,叩头谢恩而去。乃相私语曰:“汉帝诚有养民之心,宽仁之度。吾等本该死罪,反赐金银,并无计较,吾等何能报乎!”言罢,各散而去。帝令恂为颍川太守,抚恤良民。
寇恂下拜,百姓遮道俯伏驾前,告曰:“愿从陛下复借寇君一年,以清黎庶。”帝闻,急召大司徒李通、横野将军王常至帐下,谓曰:“今颖川已定,奈东郡复起,朕欲托二将军往伐,救拔生民,将军何如?”二将答曰:“臣等虽无才识,愿死当锋,以报陛下厚恩。”帝大喜,即分麾下精兵五万,与二将往击。二将拜别上马,引兵而去。
帝复思耿纯曾为东郡太守,威名著于卫地,远近皆知。若得此将一往,不征可服。遂遣使持节拜纯大中大夫,使纯起兵合会李通、王常等,共击东郡。使者至邺,入见耿纯,具说所事。耿纯大喜,令使回报。即发大兵五万,上马而往。
东郡闻纯入界,盗贼皆惊,各相谓曰:“耿纯将军,威振天下,声震京都,原为此郡太守,以德化民,所以人人皆服,四海胆苏。吾等莫若迎上请降。”众皆大喜,言“此计甚妙。”是日,会聚九千余人,当道拜伏。告曰:“小的众人自昏作孽,罪有万死,望将军仁恩宽宥。从今以后,再不敢为非。”
纯曰:“吾岂喜欲是哉!但汝等不守生业,故此横为,以致干戈骚扰,民庶遭殃。今肯诚心降服,吾意甚悦。自此为戒,各以苦力营身,一则显祖宗之光,二则扬亲戚之美。虽不上达,亦无遗污于子孙矣。”言罢,令各散归。众皆大喜,叩首谢恩而退。于是,东郡贼兵不攻自服,震旅班师。帝接大喜,仍以纯为东郡太守,吏民悦服。李通等拥驾回京而去。
次日升殿,与众文武议曰:“隗嚣虽死,奈其子继为主将,何如耶?”李通答曰:“大事去矣,何惧小哉!”言未毕,一人趋殿奏曰:“征虏大将军祭遵于陇下疾甚,死于军中。今丧至河南县,陛下可发兵接之。”帝闻所奏,顿使魂飞气绝,倒下龙床。众臣急救,多时方醒。
乃放声大哭曰:“此将为吾披坚执锐,敢死当锋,未尝酬其劳也。今不幸而疾逝军中,安得忧国奉公如祭征虏者乎!”顿足捶胸,嗟吁不已。
李通奏曰:“祭遵终世,天数然也。陛下为苦恸损悴龙颜,今其丧至河南,陛下可传勅殡,以表君臣之义。”帝传旨,令百官皆穿素衣出接。帝亲披孝,素车白马,迎出郭外。望其丧近,哭哀甚切,还至城门,观者皆为流涕。帝下诏:停于午门外殿,再令河南尹护其丧事。次日,汉帝升殿,召众文武议论丧事。忽翰林博士范升上疏,追称祭遵,疏曰:臣闻先王崇政,遵美屏恶。昔高祖大圣,深见远虑。班爵割地,与下分功。著录勋臣,颂其德美。生则宠以殊礼,奏事入门不趋。死则畴其爵色,世无绝嗣。丹书铁券,传于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