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总,那我出去了!”周舸接到杜毅成的安排,出去办事了。看他礼貌地轻轻带上门,杜毅成忍不住又想起肖叶辉。
肖叶辉,小辉,自己的左右手,儿子一样的好部下,如今却要变成陌路人了。一百万或许对肖叶辉的家族来说不算什么,对杜毅成而言,这笔遣散费已经仁至义尽。
命运很公平,原本不属于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即使硬抢去,也最终会失去。正如自己的人生,当初抢夺了心上人的清白,也留下了孽债。一个近在咫尺的女儿,在喊别人爸爸,还险些让自己信任如儿子一般的人糟践。这就是命,谁也怪不得,都是自己做的孽。
温琦今天应该出院了,杜毅成决定去医院看她。他没有叫司机,自己驾车出门,刚到主干线,就遇到交通堵塞,一个城管将一个具大的告示牌在护栏旁边放好——前方砸车,日车绕行。
“草!”杜毅成轻易不发脾气,还是狠按了一下喇叭,看身后没有车,打个方向赶紧掉头。绕了一大圈路终于赶到了医院门口,他停好车打开车门,看到几个年轻人盯着自己的车在看。杜毅成被堵车闹得心情很不爽,耽误了接温琦出院,正有气没处发呢。心里暗暗骂,“看什么看?就你们那屌丝样,一辈子也买不起这车!”
可不是,英菲尼迪QX,一百多万的车,几个人能买得起。那几个年轻人看他朝自己这边看,也没有多停留,朝大门口走。
这时司机来电话了,口气很焦急,“杜总,您自己开车出去了吗?”
“是,我出来办点事儿!”
“杜总,您赶紧把车开回来,一分钟也别耽搁,拣人少的地方走,今天交通台播报了,好几条街在砸日本车呢。”
杜毅成犹豫了,如果一会儿接到温琦没有车走也不行啊,算了,在楼下等着吧。他告诉司机待命,随时准备过来,然后准备要给温楚斌打电话。
手机还没有接通,他已看见八块儿搀着温琦从住院大楼里走出来,心里一阵欣喜。他招招手,大步走上前去,“温琦!”
八块儿看到是他,脸变得比咏哥还要长。杜毅成压根不理会,站在温琦身边问长问短,气得八块儿使劲瞪眼睛。
“唉,唉,你们干啥啊!”大门口保安突然冲出来,追赶几个飞奔进来的年轻人,年轻人手上好像都拿着东西,直接奔到杜毅成的车子跟前。
“不好,该不是来砸车吧!”杜毅成大喝一声,“唉!干什么的?”他往车子那边跑,温琦示意八块儿也跟上去,八块儿跑得比兔子还快,但还是没有拦住那几个人,一个小伙子已经冲上来将手里的喷漆打开,对着车身狂喷,另一个手持逃生锤的家伙也毫不客气地举起锤子对着前挡玻璃就要砸下去。
“淦,让你买日本车,淦死小红日!”他们嘴里也没有停,杜毅成又气又急却无能为力。还是八块儿年轻力壮,飞起一脚就踢掉了其中一人手里的逃生锤,又一拳打在手持喷漆罐的年轻人胸口,他这拳脚可不是开玩笑,虽然已是手下留情,但也够这帮小子受得。两个人立刻倒在地上起不来了,只有哼唧的份儿,最后一个看到前面两个都吃了亏也不敢上来,挥舞着手里的铁棍不敢近八块儿的身。杜毅成气恼地上前要找那个装13的王八蛋理论,谁知那家伙冷不丁对着他一棍轮过来,他闪身避让不及,被扫到了头顶,“啊”地大叫一声蹲在了地上。
温琦看杜毅成痛苦地蹲下,顾不上自己的安危,扔掉手里的东西就冲了上来,温楚斌刚刚走出住院部大门就被眼前的一幕吓一跳——杜毅成捂住自己的脑袋,鲜血从指缝里往外淌,温琦抓着杜毅成的胳膊眼泪直流,关切体贴的态度有些不合常理。
八块儿揪住那肇事小子的衣领,举起醋钵大的铁拳就是一顿猛捶,被杜毅成喝止了,“小宋,算了,你这样打他要出人命的。”他脸色苍白,看来伤口非常痛,说话声都有些发抖。
八块儿仍然是揪着那小子不放,扭过头来,气愤地说,“怎么能放过他呢?他下手这么狠毒!”
杜毅成看看地上那两个还在打滚低吟的家伙,摆摆手,“你现在打了他也没有用,我也受伤了,再说他们受伤也不轻,算啦。”
保安已经报了警,警察很快抵达现场,杜毅成因流血太多,先被送去包扎,警察在现场问了八块儿事情的经过,又进治疗室给杜毅成录了口供,临了杜毅成和警察同志说,“同志,不要拘留他们了,他们也是年轻,教育教育就算了。”
温琦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温楚斌默默看在眼里,心里不是个滋味。他心里极其矛盾,闹不清杜毅成突然出现在医院唱的是哪一出,温琦对他亲近的态度着实让自己吃惊,小丫头脸上不自觉流露的紧张情绪根本不像是把杜毅成当做外人。他一通胡思乱想,当然也想到了潘雨凌。“就要上法庭了,要不要告诉潘雨凌?告诉她让她穷担心,一点帮助也没有;不告诉她又说不过去,毕竟温琦也是她的女儿。”温楚斌的心里矛盾万分,不忍再见潘雨凌伤心的样子,她现在在加拿大生活得应该很不错,去打搅她又有悖自己当初同意离婚的初衷,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让她快乐吗?
温楚斌复杂的心情通过表情的变化展现在他清朗消瘦的脸上,杜毅成看在眼里,竟生出一股惺惺相惜的感觉。他借温琦和八块儿出去找医生的时机,对正在发呆的温楚斌说,“老年儿,你还认识我吗?”
除了潘雨凌,这个绰号已经被人们淡忘,大学时同学给自己取了这个绰号,但潘雨凌离开以后几乎没有人再这么叫自己。
温楚斌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地看着杜毅成。
“你怎么会知道?”温楚斌脑海里飞快闪过各种可能,最后还是疑惑地看着杜毅成,在他脸上寻找答案。
“你是八八级化工班的温楚斌,当年学校出名的才子啊!”杜毅成有点苦笑的表情,回到从前,自己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差生,和才华横溢的温楚斌相比,自己简直和跳梁小丑一样。
“我是机械班的学生,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记得你曾经在校庆晚会上演奏二胡,震撼了多少学生啊!”杜毅成说得自然中肯,毫无生意人见风使舵阿谀奉承的表演。
温楚斌僵硬地点点头,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
目送杜毅成坐上车离开,温琦好像被抽空了,她和八块儿肩并肩地走着,耳边还响着杜毅成的话。
“温琦,钱不是万能的,但是尊严也不是万能的。你的昨天可能只是个恶梦,但是恶梦醒了就要继续好好生活,不要让自己和你的亲人一直活在恶梦里。”
温琦反复想着这句话,眉头紧紧锁住,八块儿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秦菲语再次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温琦已经不觉得吃惊了,这几天总有意料之外的事发生,她已经有点麻木了。
“温琦,我可以进来吗?”秦菲语的声音温柔,用商量的口吻礼貌地询问温琦的意见。她穿着一身颜色素净的麻布衣服,中袖里露出藕荷似的白嫩手臂,很淡雅宜人的装扮,和气亲善的脸上虽然布满愁云,依然亲切安定。
温琦害怕见到她,知道她一会儿必然把自己弄哭。她可不想再哭了,丢人都丢死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电视机正播放着关于虫子岛的新闻。看到小红日的嚣张行径,温琦心情异常烦躁,真想晚上偷偷溜到小区里的隐蔽处将看见的日系车都敲碎玻璃。
“温琦,我不想来打扰你平静的生活,但是我一定要代小辉向你道歉的,我没有教育好他,真对不起!”潘雨凌态度恳切地说完这句,看着温琦冰冷的小脸,毫无退缩的意思。
“请您回去吧,您来与不来结果都是一个样的,不要再浪费时间和口舌了。”温琦尽量说得不卑不亢,因为潘雨凌是有“礼”而来,自己撒泼骂人等于在她面前自贬身份。
“温琦,我愿意补偿你,也请你给我一些机会。小辉在派出所里很惨,他快要疯了,但是那都是他自己找的,应该给他惩罚。”秦菲语不偏不袒,都是在数落肖叶辉的过错,温琦觉得自己有火都发不出来。
温琦心说,“我就算理解你,也不会跟你投降啊!你再死机摆列的,我可要下逐客令了。”
八块儿帮温楚斌扛一瓶煤气上楼来,推开门看到秦菲语立刻摆上脸色。秦菲语装作没看见,还是礼貌着和他打招呼,“小伙子你好!”
八块儿没理会她,心想,“在我们的地盘上,想干啥就干啥。你再耍花招,我可就不客气了!”他恶狠狠地看着秦菲语,以为能吓到她,可是她态度还是那么端庄谦恭,根本就不受他的影响。
“小伙子,小辉有错在先,还请你多担待。你们生活上如果有什么困难请告诉我。”说着秦菲语就从随身的坤包里拿出一张纸,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温琦真有种去把那纸片丢进垃圾桶的冲动,可是秦菲语温和淡然的目光射在自己脸上身上,都不好意思去撒泼。
温楚斌从外面进来,看着秦菲语,同样有些不屑。但是这女人不简单,她优雅地站起来和温楚斌打招呼,“楚斌,你好,我不会耽误你们太多时间,说完我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