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欢欢:
你一定想不到,我居然开始教人英文。
是我的班长要求我一定要教他的。每天晚上十点就寝后,只要两小时内没有卫哨,他就拉着我跑到连上的专业教室,打开小灯,由他先教我一小时的专业知识,我再教他一小时的英文。
从小型交换机的操作到电话缆线的解剖与判别,确实学到不少东西,退伍以后说不定可以去电信局上班。
我则搬出以前在英研社学的一点皮毛,配合班长手边的英文参考书,竭尽所能的教他英文,非常小心翼翼,很怕误人子弟。他似乎很满意这种互惠的教学方式,每天晚上都会请我喝饮料。
只是最怕遇到站夜哨,一整晚下来大概只能睡两,三个小时。
有一次最夸张,那天我站“一三”,结束和班长的教学课程已经是十二点十分,稍做休息便跑去接哨。本来以为下哨后还可以小睡片刻,谁知道接我哨的人就是我们的宝贝阿天。阿天非常认真地在睡觉,对他而言,我的呼喊应该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般的遥远。和我一起站哨的学长硬把阿天的被子拉走,结果换来一句脏话,就是三字经里面最常听到,也最具杀伤力的的那一个。
一听到自己的娘亲被问候,学长自然先问候回去,然后气得差点拿枪托打阿天,还好被我拉住,场面的火爆可想而知。好几个人都起床帮忙劝学长,拉阿天起床,遗憾的是阿天依然无动于衷,仗着粗壮的身材,抢回他的被子,蒙头继续睡。
我们连上非常重视学长学弟制,学长说的话有时比排长的命令还有权威,阿天已经不只一次冒犯学长(包括我这个菜学长),实在很目中无人。连上这个月又来了几个新兵,自然也没人当他是学长。
我被阿天严重拖哨,一直到快四点钟,睡眼惺忪的排长好不容易才找到人代替阿天接我的哨。躺回床上已经将近四点半,一晚折腾下来,我也了无睡意,强迫自己眯了一下,便起床做晨间打扫,可以说完全没睡。当天刚好是莒光日,害我早上看莒光日电视教学的时候因为打瞌睡被值星班长叫去罚站。
阿天终于以不服从命令,卫哨失职等理由被送去关两个礼拜的禁闭,算是给他一点教训。但是他真的能改过向善吗?我很怀疑。
凯子寄来的“一九九五闰八月”,我昨天看完了,感觉很毛。
照作者的说法,从95到97年中共都有可能以武力犯台,这段期间刚好也是我在当兵,特别是书中的论点越读越有道理,越想越令人背脊发冷,头皮发麻。
有点怪凯子不该寄这本书给我,增加我当兵的负担。不过看完之后有个好处,就是每当站夜哨,困的想睡觉时,只要想起书中的片段内容,我又会打起精神,为保卫国家做出我微薄的贡献。
准备去站哨,
德立于1.26.1996
晚上十点,又在专业教室和汪班长碰头。
“阿德,我能教你的东西,你差不多都会了。你也知道军中大部份的专业都没什么太了不起,做久就熟能生巧。剩下就是要遇到实际的状况,亲自去解决才能完全了解,要记住喔。”
“是,谢谢班长。”我恭敬地回答。
“呵呵~不用客气,你教我不少英文,我也该跟你说谢谢。”
“没有什么啦,真的。”依旧感到有些心虚。
“我们也不用每天花两小时在这里,我看你常常睡眠不足的样子。”
“还好……”有时真的很累,白天公差勤务很多,如果要站夜哨,更会让人吃不消。
“这样吧,如果你当天没有站夜哨,再来教我英文,半小时或一小时都可以,好不好?”
“好啊!”
汪班长人真的很不错,没有一般班长凶巴巴或是喜欢指使人的架子,对大家都很友善,我期许自己将来成为和他一样的优质班长。
“班长,你有女朋友吗?”我问。
“有啊,跟我一样住在高雄,在银行工作。”
“真的?那一定很漂亮。”我想到银行的柜台小姐都长得不错。
“普通啦,就长这样。”从皮夹拿出一张护贝好的相片。
“哇,不错耶。”可能不是做柜台的,还是得说好话。
令人高兴的是,我在东引终于认识一个有女朋友,快退伍而且没被兵变的人。
“哈哈~你不嫌啦。”汪班长很高兴。
“你们交往多久了?”我接着问。
“三年多吧。在外岛当兵,就是没办法常见面,我每个月打回台湾的电话费大概要两,三千块。”
“嗯。”我也有相同感受,虽然没花那么多电话费。
“有时久久回去一次,就发觉周遭的人事物都变得好多,好快。”
“嗯。”我还没有返台过,这一点尚未体会到。
“像我女朋友上次在电话中跟我说什么义妹的,我就听不懂。”
“义妹?”
“是啊,我还来不及问清楚她就必须出门了。是不是现在台湾很流行认乾姐义妹什么的?我不是大男人,很民主的,只要不乱搞,认义兄乾弟我都可以接受。”
我突然明白汪班长说的“义妹”是什么,忍不住笑起来。
“阿德,什么事这么好笑?”
“班长……我知道“义妹”是什么了……”我笑着说。
“是什么?”
“其实“义妹”是英文的email,全名是electronic-mail,是电子邮件的意思,的确很流行。”我边笑边写下“email”做解释。
大四时学校开始流行BBS,当时email并不发达。上次和在念研究所的电脑王通电话,才知道去年下半年微软推出Windows95,透过新的浏览器,再加上internet逐渐普及,email也跟着风行起来。
“你看,学好英文真的很重要厚,要记住喔。”汪班长听完我的解释后说。
我想说这和学好英文没有多大的关系。
汪班长在外岛服役的期间,正好是电脑界迈入网路的新世代,如果没有和台湾流行的资讯一直保持同步,自然就不晓得像email等当时算新潮的东西。
不过,英文真的很重要。
就像当初在英研社听两佰块的英文自我介绍,我就不明为他为何要说自己是“沙发吗。”一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他说的是sophomore,也就是二年级的意思。
当然,是欢欢告诉我的。
如果没有欢欢,我不会想学好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