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欢欢:
坐了近一天的船,终于到了东引。
我很听你的话,没有到处乱跑,所以没有像菜鸟仔那样吐的一遢糊涂。可能是风浪大加上先停泊马祖南竿,我们到东引的时间是下午两点,而出发时间是前一天下午六点,算算坐了二十小时的船,也是够惊人的。记得我爸妈今年去俄亥俄州的小镇参加我姐研究所的毕业典礼,也是花了二十小时左右,不同的是他们是坐飞机去美国东岸,我是坐船来外岛东引。
一下船,立即集合点名,然后被带到候船大厅检查行李。
从码头到候船室这段五分钟的路程,我粗略观察了一下东引的地形。很荒凉,几乎都是光秃秃的小山头,港口也很小,叫中柱港。不过至少码头做的不错,比想像中要涉水登陆的画面好了许多。最让我惊讶的是看到黄色计程车,表示当地一定有不少老百姓,没有之前听说的那般人烟稀少。
进到候船大厅,被宪兵大哥要求等距离间隔排开,然后在三十秒之内倒出所有在黄埔大背包内的东西,顿时脸盒,钢杯,小衣小裤等等各种杂物散落在眼前,乒乒乓乓,叮叮当当,此起彼落,好不热闹。一个肥皂盒还掉落到我的脚前,我没空寻找失主,只是用最快的速度清出自己的东西。
不过当然没有热闹的气氛,取而代之的是紧张而严肃。
有不少弟兄的随身听及耳机遭到没收,同时被口头警告,再抓到就要记违纪。这些东西属于防区内的违禁品,因为怕我们偷听到中共的电台,被共产主义洗脑。我觉得很莫名奇妙,来这种蕞尔小岛当兵已经够衰,够苦闷了,还要剥夺人家一点点的享受。但很庆幸当初听了你的话,没有把那台价值三千多块的随身听带来,你又救了我一次。
检查完后宪兵大哥要我们在一分钟之内把东西收好,于是大家又像逃难似的拼命把杂物往背包塞,我还是没空把肥皂盒归还原主,只好暂时替他收下。
我们很快地被带离候船室,行军的路上经过东引的南澳村(带队长官介绍的村名),发现有一条长得很像九份的阶梯,虽然远远不及九份十分之一热闹,倒也开了不少商店。其中最吸引我的是一家澡堂,上面还注明提供热水,洗一次一百元。我直觉想到里面是不是像台湾的三温暖一样提供某些特别的服务,要不然这种生意怎么维持下去呢?
如果你就在我身边,肯定要说我想太多,不正经。可是此刻的我多么希望听到你的声音,不论你骂我什么,我都会觉得如黄莺出谷般的悦耳动听。
抵达收留新兵的连队,我和菜鸟仔以及几位同样在台湾受过士官训的弟兄被叫了出来,因为真正收留我们的地方是干训班,于是我们又被带走。离开前有个不认识的弟兄一直用奇怪地眼神望着我,本来以为他是舍不得我离开,后来才想起他可能是肥皂盒的主人。只能跟他说声抱歉,希望他今天洗澡没有问题。
到干训班刚好是晚餐时间,吃完饭后是自习课,刚好利用这段时间写信给你。
听长官说我们可能会在干训班待上几个礼拜,所以信封上的邮政信箱将是暂时的联络地址。非常期待你的回信,舒解我对你的思念。
前去晚点名,
德立于11.8.1995
“阿德,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很坎坷?”睡在我隔壁舖的菜鸟仔问。
“还好。”
“在新训中心被选到通校受训,真的好像到了天堂。”
“是啊,那个时候就跟学生一样。”
“本来以为我们交换机作业班没有外岛签,居然还是有!”
“是啊。”
“我们受的训是属于总机单位,只要负责接电话及后勤任务,应该很凉的。”
“是啊。”
“可是我们很“塞”,二十九个人只有两支东引签,还是被我们捞到。”
“还说呢,我是第二个抽签的人。”我叹了一口气。
“呃……你真的很帅,大家都这么说!”
“去……你也很帅啊,第二支东引签跟你很投缘。”我翻过身,培养睡意。
“可是我是最后一个抽的人。”
“证明那支签跟你是“吗吉。”我打了一个哈欠。
“阿德……”
“你还不睡吗?”我转头问。
“我真的很讨厌这种漂泊的日子。”
“嗯?”
“从中心,通校,韦昌岭到干训班,我们待过四个不同的单位了。”
“是啊。”
“好想早点下部队喔。”
“我也是。”又翻回来。
“为什么他们说在台湾受训未满三个月,要在干训班补足呢?那我们不是要在这儿待一个月?”
“大概吧,军中本来就有固定的体制和规矩。”
“也有很多陋规。”
“再怎么说,服从是军人的天职。”
“阿德,你说话越来越像军人了。”
“我们本来就是军人!”
“嗯,对,晚安了。”说完传来呼声,沈沈睡去。
这小子,睡得倒挺快的!
留下我一个人瞪着天花板,想着欢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