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欢欢:
前两天接到分队长的通知,我和菜鸟仔都被分发到通信连。也就是说,通信连将是我们未来真正的连队,现在就看何时连上的长官会来把我们带走。
在那之前,却依旧得在干训班出公差。入伍三个多月,就这三个礼拜出的公差最多,最杂。菜鸟仔不停的向我抱怨,搞得好像国防部长是我老爸一样。本来是不想理他,但是你告诉过我在军中一定要和弟兄们互相照顾,互相扶持才行,我只好扮演起张老师的角色,不断给他心理辅导。
前几天晚上遇到“雷霆演习”,原本以为是一种作战演习,没想到还没下部队就遇到演习,后来才了解原来有某一连的弟兄逃兵,于是动员防区所有的阿兵哥下去找人。那位弟兄真是想不开,东引就这么点大,加上西引不过4.35平方公里(听副队长说的),能躲到哪儿去呢?
即便如此,干训班全体学员还是由分队长带队,在夜间展开地毯式的搜查。就着手电筒微弱的灯光,一群人排成一直线走在狭窄的山路。这条路显然走过好几遍了,我不相信那位弟兄会藏身在此而不被发现,一行人从十点钟走到十二点多才回队上稍作休息。十一月的东引晚上非常寒冷,每个人都想尽快回到被窝。后来总算由指挥部下令停止搜查,原因无他,就是因为找到了!
那位天才的弟兄跑到东引国小躲了起来,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被逮到,不是一个聪明的角色。
为什么要逃兵?听说是适应不良,想家。
谁不想家呢?但该还给国家的就是要还啊!她给了我们九年国民义务教育,给了我们十大建设,中山高速公路不够用,后来又补给我们北二高,我们欠国家的实在太多了,服兵役只是把这份恩情还给国家,而且才两年,实在是太划算了!
以上都是我当初闹脾气不想当兵,你告诉过我的话,我一直牢记在心。很想跟逃兵的那位弟兄分享,如果有机会的话。
说到“逃”,我活了这么大只有一次想“逃”。
这件事发生在认识你之后,和你正式交往之前,之前因为怕你不高兴,一直没能告诉你,既然因为逃兵事件勾起了回忆,就趁这个机会让你知道吧。
大二上的时候经由联谊认识了当时台湾唯一一所女子大学的女生,现在好像没有纯女生的大学了,觉得好可惜,真的好可惜。
欢欢,我没有歪念头,只是认为像这种很有持色的学校为什么不保持下去呢?就像美国卫斯理女子大学一样,培养具备领袖气质的新时代女性,不是一件很棒的事吗?伟大的宋美龄女士就是从那所学校毕业的,后来还为中华民国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像是开罗会议,她就有出现。对,中小学的历史课本每次提到这一段都会放上一张罗斯福,丘吉尔,蒋中正以及宋美龄的合照。他们四个人虽然不可能合打一桌麻将,但以一介女流之辈能在国际舞台展露头角,实属难得可贵。
OK,回到“逃”。
那位让我想逃的女生,我们称之为“莎莎”。和你一样,她的称呼跟真正的名字没有一点关系,不过也是我取的。为什么叫莎莎,你看下去就明白了。
那次的联谊是凯子找我去的,尽管我告诉过他我已经将大学的幸福赌在你身上,他还是以人数不足为理由把我从宿舍拖走。
同样是老套的机游加露营,而我的钥匙被莎莎抽到。其实初看她长得还不错,白白嫩嫩,体态娇小可爱。当然,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从载她去露营开始,我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联谊之后她经常来找我,每次进我房间,我又会闻到那种味道。起初还不难闻,久了之后会觉得有点怪,有一种吃太饱想吐的感觉。最麻烦的是莎莎都以要打报告交作业为理由,跑来我住的地方跟我借电脑,一打就是一个晚上!
凯子说我走桃花,我只想把这枝花让给他。
终于有一次她很晚才来,过了午夜还没打完,我撑不下去,先在床上倒下,好像才睡了半小时,就感觉有人在对我呼气,微微睁开眼睛,居然看到莎莎把头趴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我。
如果是你这么做,我一定会觉得很浪漫,很幸福,但当时我只晓得一个字–逃!
我像逃难似的跳下床,离开了房间。
事后我委拖凯子出面解释我对她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并且准备卖掉电脑,总算止住了她的味道。我是说,她就没再来找我了。
一个月后我和凯子他们去吃“庞德罗莎”,我才明白了她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总之,什么事都没发生,不信你下次可以问凯子,那天晚上我在他的房间过夜。
想不到从前不愿提起的往事,如今却带给我不少的回忆。
无时无刻不想你的–味道,
德立于11.29.1995
“阿德,你睡了吗?”菜鸟仔拉拉我的被子。
“嗯……菜鸟仔,你不累哦?”我差一秒就见到周公了。
“对不起,你睡着了就不用理我。”
“又怎么了?”看来又要做张老师了。
“我好想台湾喔。”
“我也是啊。”
“我好想家,好想爸妈,好想小娟,好想弟妹,好想巷口的担仔面,好想……”
“喂,我知道了。你想怎样,学人家逃兵啊?”我打断菜鸟仔,要不然他的“好想”可以一直下去。
“我不敢……”
“那就对啦,我们还剩十九个月就退伍了,很快的!”我故意用数字上听起来比较少的“月”来鼓励菜鸟仔。
“好久喔!”
没效,菜鸟仔并不好唬。
“记得我说过要还给国家的恩情吗?”用另一种方式,动之以情。
“记得……可是我宁愿去台湾最操的野战师,我也不想来东引。”
“为什么?一样是两年兵。”
“可是他们平常休假可以回家,我们不能。”
“不是听说有四次返台假吗?”
“只有四次耶!十九个月只能回去四次!”菜鸟仔有些激动。
“小声点。”
其实我完全能体会菜鸟仔的心情,因为我也有相同的感受。只是我掩饰的比较好。
“听分队长说更早以前只能返台两次,我们算幸运的。”我试图安慰他。
“嗯,阿德,大概是我想太多了,没事的,晚安。”
菜鸟仔又一次的早我一步会见了周公,把思乡的情绪,留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