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就在这儿了,过来,去换衣服吧。”亚力轻松地对慧梓说道。慧梓移开自己的视线,往左侧瞄了一眼的功夫,他是难道想要让她跟她一起玩跳水?
“喂,你不会想让我跟你玩这个吧?”慧梓连连摆手,“我不行的,真的不行的。”
亚力拉起她就开始往跳水台后面的更衣室走。她耐不住亚力的性子,被他拉进去。
亚力换衣服的时候,慧梓在自己的小隔间里走来走去,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时候,要是慧林是肯定不会让自己这么做的。
“出来吧,出来啦……”亚力在外面已经等着急了,“你快点啊。”
慧梓只能硬着头皮出来了。
“你没换衣服啊?你确定你穿成这样可以玩?”亚力将信将疑地看着这个依旧穿着自己那一身亚麻色长裙完全没有意思想要换掉的未婚妻,“这样也罢,可能你觉得有些害羞吧……”
亚力拉着慧梓爬上了跳水台,这让慧梓很为难:“我可以下去吗,我真的不喜欢这个。”
“你试一试嘛,真的还不错的。至少可以放松你的心情,我看你刚刚就一直很紧张,也不笑一笑。被我亲的时候也是,害羞着……”
慧梓拗不过他,被他拖上了跳水台的板子。但是慧梓真的不准备跳下去的,因为她依旧害怕经历,亦或者是看到,沉没的过程……对她来说,这无疑是扒开伤口往上撒盐一般的痛。
“你要再不跳下去,我就亲你喽?”亚力开始逗慧梓,慧梓一步一步往后退,“你到底是跳水呢?还是被我亲呢?”跳水板一共就只有那么长……
慧梓一不小心就滑落下去了。以前,小时候,看到爸爸淹没在水中时候的梦魇般的记忆又再度向她袭来,她躲不过,也不敢出声,因为爸爸说过:”你呆在这里,不要出来。“
“咚”一声就掉下去了……慧梓黑红色的头发,在水里,想开花一样,缱绻着伸展开。
“喂,我说了还不错吧,喂,慧梓?快出来吧。”亚力在跳水台上大声喊着,怎奈慧梓一直没有声音,这下亚力慌神了,“这丫头,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亚力慌忙跳进水中,心里只是想着,千万,千万,慧梓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才好啊。
慧梓就这么沉向水底,慢慢地,不挣扎,就像死去一样地沉入水底。她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样经历一次爸爸走时的场景。
“慧梓,慧梓,你睁开眼睛,慧梓,慧梓……”亚力声嘶力竭地叫着她的名字。李夫人也听到声音赶过来了。李夫人看到这个场景,差点晕过去,幸好一旁的用人扶住了她:“亚力,快……快……快叫陈大夫来。”
亚力使用了各种急救措施,尽力想让慧梓醒过来。慧梓吐出了一口水,微微的睁开了一下眼睛,看到泳池边的李夫人,她突然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地颤抖着……
她没有想要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意愿了,她的心里,默默地在向爸爸走去:“爸爸,我绝望了,我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在挣扎了……就让我跟您一起走吧爸爸,一起走吧……”
亚力把慧梓抱回客房的床上,让家里的佣人替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让她在那里,那张陌生的床上,安静地睡着。
这间房间,比起慧梓自己的房间,真是要布置得奢华得多,巴洛克式的装饰风格,使得这间房间繁复而充满复古气息。慧梓如果现在醒来看到这间房间的样子,肯定是会觉得带着不舒服的。毕竟,这里跟自己习惯的生活环境差得太多了。床头放着一盏散射出奶白色灯光的台灯,温柔地投向慧梓鲜有血色的面庞,显得她那么柔弱,那么需要呵护。
“陈医生,陈医生您来了,您快看看她吧……”亚力摸着自己脸上的水,顾不得其他,连忙迎进陈医生。他内心里有千万个自责的声音在骂着自己:“我到底是怎么……才能逼她掉下去了……我是真的没有想过这样的……”亚力明显双肩都在抖动。
李夫人拿起一条浴巾给自己的儿子披上,示意他坐在一边等就好了。亚力坐在沙发上,难以掩饰的惊慌与愧疚,淹没了他平时的玩世不恭。
“陈大夫,我家亚力的未婚妻没事吧?”李夫人殷切地问着陈医生,“这孩子应该被吓得不轻,都怪亚力不懂事。”
“她没什么大事,大概是真的被吓得不轻了,应该是对水有一定的抵触情绪在的。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还得本人自己说出来,才可以对症医病的。”陈医生摘下听诊器,又看了看慧梓的眼睛和脉搏,继续说道:“但她本人的意愿好像是不想醒过来,也可能是最近太累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吧。你们注意保持安静,千万别让她收到什么刺激。”
听罢这句话,亚力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的头发在滴水,李夫人担心地对他说:“亚力啊,先去换身衣服再来吧,这会子我在这儿,你一会儿再来。别担心,哦,妈妈在这儿呢。”说罢就起身去推亚力去洗澡并换身衣服。
亚力此时已经没什么力气,于是就听妈妈的话,拖拽着沉重的步伐,回了自己的房间。热水打在亚力的脸上,却丝毫无法让他闭上眼睛。因为他害怕一闭上眼睛,很可能会出现慧梓沉没入水底的场景。洗了个热水澡的亚力,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出来了。
小心翼翼地推开慧梓睡着的那间房间的房门,亚力深怕吵着慧梓,示意妈妈可以先去吃晚饭了,自己来看着慧梓就好了。李夫人裹紧自己肩上的披肩,出门去了。
亚力抓着慧梓的手,久久不愿放开。自己脑子里,不断重复出现在跳水台发生的事情……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南家的电话铃声响起来了。正在慧梓门前踱步的慧林回过头来瞥了一眼客厅,见没人接,正想要走过去。
厨房大婶从厨房探出头来,径直走过去,先慧林一步,接到了电话:“您好,这里是南董事长家,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哦,好的,我会转告老爷和夫人的,那慧梓小姐就麻烦您了。”厨房大婶挂下电话,匆匆忙忙又进入厨房准备做饭。不一会儿又拍着脑门儿从厨房里出来了:“瞧我这记性……得给老爷和夫人打个电话才是……”
慧林一听到是慧梓的名字,立刻朝大婶这边走来:“你刚刚说什么了?慧梓怎么了?她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要不要我去接她?”
大婶六神无主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先是拨通了南书文的电话:“老爷,慧梓小姐在李家失足掉进水里了。亚力少爷正陪着呢,没什么大事,说是今晚会在那里睡,就不会来了。”
“失足掉下水了?”慧林嘴里不自觉地嘟囔重复了一句,“这怎么可能呢?”
慧林转过身,又意识到:“不回来睡?!不回来睡是什么意思?慧梓怎么可能去水边呢?没有我,她是怎么也不会靠近水边的呀,连家里的游泳池都不太靠近,除了那次我们一起……(在花园里跳舞啊)”六神无主的慧林,此时更多的只是担心慧梓,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正引起了大婶的注意。
“少爷,您没事儿吧?您淡定点儿,李夫人已经说了,小姐没什么大事儿,今晚不过是在那儿休息罢了。您现在要用晚餐吗?老爷夫人说,今天他们俩不回来吃饭了,跟华南地区的负责人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慧林摆摆手,“不吃了……您自己吃点儿吧……”失神的慧林一步一步,艰难地爬上楼梯,走进自己的房间,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回踱步的脚步。
大婶也没有多问,自己一个人进了厨房,刚刚还忙着准备晚饭的人,现在就慢悠悠地准备着自己的那份晚餐了。
“老莫啊!”南书文朝着车座前排的老莫叫道,“让你准备的资料,你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老爷。”老莫应声道。转过身来的老莫却皱着眉头,心里总是放不下慧梓小姐的,但既然老爷都不多说,自己便也不好在插嘴。
“看来李家是挺满意慧梓的,”金钰满脸堆笑地对着南书文说,“这么快就留她过夜了。我看这华南开发案,十之八九是没什么问题了,李董事那边肯定会支持的。”
南书文看着文件,虽然没有说什么,毕竟还是有点担心的,但这点担心,显然是没有自己的生意来的重要的。
对于慧林来说,这是难熬的一夜,自己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之间,又从床上爬起来,在卧室里不停地踱步,甚至几次都下楼在慧梓的门前踌躇着。他恨不能现在就去李家,把慧梓接回来,但他知道这样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更可能给慧梓招致未来婆家的非难。
慧梓迷迷糊糊之间睁开了眼睛,再跟自己的意念搏斗了几个小时之后,慧梓还是睁开了眼睛。暗黄的装饰,这样格调的装饰,果然是不招慧梓喜欢的。
这些连篇累牍的装饰让她觉得很多余。至少从实用角度是多余的。无非,就是在这些地方上花些钱,可以让主人自己的心里更安心罢了,因为只有这样,来客才能看到,这家主人,是有多重视自己。
这一切的一切,跟她的喜好,甚至是她的个人风格,相去甚远。
一扭头,心里想着:“算了,既然都订婚了,横竖都是不会有人再像慧林那般照顾在乎自己了。”
刚准备抬手把加湿器稍微关小一点的慧梓,意识到自己的手被牵制住了。颔首一看,才知道是亚力趴在自己的床边,手还紧紧握着自己。这让她不免又想起傍晚时分在跳水台那边发生的事情——虽然想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别人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怕水呢……
她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发现不论怎样似乎都会吵醒亚力。她不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自己睡觉的时候,被别人吵醒——己所不欲,自然是勿施于人的。
环顾四周,也没有看到自己的包。她心里在想:“此刻慧林是不是还等着自己呢?还是说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她也会怪自己,今天既然都已经订婚了,那么至少就不应该这样淘气,居然还心心念念着慧林。自己眼前的亚力,虽然有些过于幼稚了些,却也是个好人。
慧梓实在是受不了这里潮湿的感觉,这让她很厌恶——她用手试探着推了推亚力。
果然亚力醒了。虽然有些茫然,但是看到慧梓,立刻清醒过来:“慧梓,你醒了吗?你没事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慧梓看着他,其实他也很关系自己的,只是她现在无法确定,他是因为什么关心自己——是因为自己被他弄得掉进水里,他心里的愧疚感呢,还是他是出自真心的关心自己呢?
“你说句话啊,到底是哪里不舒服?”亚力焦急地望着她,希望她能给自己些许的回应。
“麻烦你,帮我把加湿器关小一点吧。”慧梓指了指床头放着的加湿器,说道。
亚力连忙应声:“噢噢噢,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要喝水吗?”说着就伸手去把加湿器关小了些。
慧梓示意他,没事的:“没事的,暂时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回房去休息吧。”
看着他苍白的脸,亚力实在是不忍放她一个人在这里。他说:“我去厨房给你拿点水好了,你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就告诉我好了。”
慧梓端详着他,长长的睫毛,轮廓明晰的双眼皮,这一点就跟慧林不一样了。高高的额头,就连眉骨也是有些高的。瘦削的脸庞,就像是在一夜之间憔悴了一样的。他身上这件亚麻色的毛衣,别的不说,颜色倒是很合自己的心意。下身穿着深蓝色哈伦裤,显然是有些短了,慧梓不喜欢男生穿九分裤的。她正望着亚力出神。
“慧梓?”亚力提醒她:“我问你,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呢?”
回过神来的慧梓低下了头,突然叫住了正要往出走的亚力:“亚……亚力啊,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我的包?”
亚力应声道:“知道了,你躺下休息吧,我一会儿就来。”
趁着压力不再,慧梓本打算在这房间里四处看看的,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鞋子。她心里暗暗嘀咕着:“怎么连双拖鞋都不给我呢……”一抬头,就发现自己的包正在床脚放着呢。总算是找到了。拿起包,掏出手机,正准备放下的时候,发现手机显示灯是亮着的。
拿起来一看,输入密码,是慧林的短信。正准备回复的时候,慧梓的手指却僵住了,弯了弯手指,还是发了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一切安好,无须挂念。”
这句话不发到也罢。正在房间里紧张着踱步的慧林一看到手机显示灯亮起,倒吸了一口气,害怕打开不是自己想要的短信,又会陷入另一轮担心当中。
当看到慧梓那句话时,他不知道自己该是高兴还是悲伤。终归——慧梓是越走越远了。但是至少,他可以安心地不再来回踱步了。
亚力的一会儿,实际上是十五分钟。出现在门前的亚力,看着慧梓正拿着手机,腿边放着自己的包,他对着慧梓说道:“我还在客厅那里找了半天,怎么都没有找到,刚想上来问你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里面呢。”边说边走进了房间,一手递给她一杯水。
慧梓愧疚地看着他:“对不起,我本来想去找你,告诉你来着,但是……我没有找到鞋子……”
亚力看着床的四周,果然是没有任何能够让慧梓垫着走路的物件儿,只得又下楼,给她拿一双干净的主人用鞋——毕竟,慧梓以后应该会经常来往的。
当慧梓看到,亚力给自己拿来的拖鞋,是一双跟他颜色不同,款式相同的拖鞋的时候,便深刻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订婚了。
而对面,就是自己即将要嫁的人——亚力。
第二天一大早,慧梓便打电话回家,接电话的人,依旧是厨房大婶:“阿姨,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尽快回去的。爸妈的早餐就麻烦您多费心了。当然,您肯定做得比我好了。您这几天辛苦了。”
从楼上下来的慧林,听到电话声,便下楼了:“大婶,是谁啊?”
“哦,是小姐,她说她会尽快回来的,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了。”厨房大婶说完之后,就立刻回厨房了,还有一锅汤炖着呢。
慧梓挂了电话,未免有些失落,自己掉入水中这么大的事情,爸妈居然也没有打个电话或者是发条短信来。低头正沉思着,亚力上楼来了。慧梓可以分明地听出上楼的脚步声,虽然这次不是下楼的脚步声,也不是慧林。
亚力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面包和牛奶——这显然,是慧梓在这里最合心意的一件事了,因为她可以吃到面包,又能喝到牛奶。
当她抬头看到亚力正看着自己吃得狼吞虎咽的时候,她讶异地停住了:“怎么了?”
亚力走上前去,坐在床边,温柔地帮她擦她嘴角的面包碎屑和上嘴唇的牛奶沫。这让亚力抽动了一下,他很想就这样深深地吻下去,但是害怕会惊动慧梓仍然未能走出昨天阴影的脆弱的心。低下头,便撇了撇嘴:“你的小脑,还真是不太发达。以后你走路得跟着我才行。”
“啊,对了,我是不是应该下去吃饭的。”慧梓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竟然随意地在床上就吃饭了。慧梓赶忙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穿上那双茶色的拖鞋。
亚力拉不住她,只能由她去,生怕自己若是动得多了,有害她跌倒……
“你不出去吗?”慧梓突然转过头来对亚力说道:“我得……”她做了个手势,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啊之类的。亚麻色长裙早就不见了踪影。
“你确定我走了,你有衣服穿?”亚力指着她身上那件睡衣,半嘲讽地说道。
慧梓面露难色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僵立在那儿,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亚力走到她身边,凑到耳边,轻声地说了一句:“跟我来吧。”慧梓被带到更衣室里,亚力打开一间衣橱,对着慧梓笑道:“过来吧,你看看这些可以吗?”
全部都是原色系的衣服,没有多余的装饰,简单又不失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