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林一向便有些泡泡的眼睛,突然就溢出了眼泪。怔在门口的慧林,看着有些变了又好像没变的慧梓,自己都觉得恍惚得几乎快要站不住了。
倚在门框上瞬间无力的慧梓全身麻木,无言地蹲在地上好久。瞪大的眼睛,突然滑落的泪珠——时隔四年之后的眼泪,慧梓从未想到,自己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慧林。自己千躲万躲,左闪右闪,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命运的捉弄。
就连身后的老莫,都流下两行泪。老莫看着这俩孩子长大,看到分开这么久又重新相聚的慧梓和慧林,突然觉得自己经历了五十年的风风雨雨,都不及这两个孩子的重聚来的让他揪心。
良久的沉默,让走廊上站着的慧林和老莫,门内的慧梓都觉得有些恍惚。头皮发麻这样的形容,对四年未见的人们,都太轻视这份沉重而难以呼吸的心境。
不知道这样子过了多久,慧梓抹干自己脸上的泪痕,无力地想要把门关上。她需要的,不仅仅是时间来调整情绪,更是需要静下心来思考。
慧林伸手想要去拦,却觉得此时的慧梓离自己好远。伸出去的手,又突然停下了,悬在半空中,没有办法继续移动一毫米。任何时间或者是空间上的距离对于此刻的慧林和慧梓,都是折磨。但是慧梓似乎仍旧不愿意回到两人之前的情感状态。
“慧梓——”慧林叫出这句的时候,慧梓眼里的泪水应声滑落。想是离开得太久,生疏了的声音,即便是有其他人日日念叨着这个称谓,却不是一样的人,也不是一样的情意。
“你走吧——现在——至少——”慧梓哽咽地说不下去话,抓着扶手想要关门的手都麻木得抓不住了,“我——我现在——没办法——”
“少爷,咱们……”老莫站在慧林身后,支支吾吾地说着。此刻的老莫也觉得再催着慧林回去丰城,太过残忍。
“老莫,我……我可不可以……”慧林颤抖的声音,让老莫都觉得听不下去。
“少爷,我知道了,我先回去丰城一趟,那边的事情交给我,夫人那边我来说。您就处理好这儿就行了。”老莫把慧林的行李递给慧林,然后拎着自己的旅行包便走了。
“慧梓,我们谈谈行吗?”慧林几乎是哀求的口吻对着慧梓说道,“我……我知道……”
还未等慧林说完,慧梓便关上门,哆哆嗦嗦的手摸到衣服想要塞到行李箱里,又摸索着想要换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转过身又想要去收电脑……慧梓睡意全无,就这么坐在床边,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就这么时间溜走不知道多少,但是慧林却一直没有精力去楼下重新办理入住亦或是从慧梓的门前挪开半步。一直站在慧梓门前的慧林,在犹豫到底该拿根本不愿意跟自己说话的慧梓怎么办。的确当时也是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从而造成了慧梓的远走他乡。
慧梓慌乱之间收拾好行李,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发现愣站在门前的慧林。不由分说地拨开慧林,就往通道尽头走去。
“慧梓——”慧林一把拉住她,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对于这么久都冠以强硬作风的慧林,解释不是什么强项。他已经改变得让慧梓觉得害怕。
这下慧梓才真正仔细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慧林,眼睛早已换成了黑框的,手上也多了一枚戒指。以前本是爱穿休闲服的人,现在却西装革履,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一丝当年那个陪自己过生日的少年的影子。
“你把手放开……”慧梓冷冷地说道,“你这样,你妈妈也知道么?”
天知道慧梓花了多大力气才让自己仍旧在发抖的身体平静下来,然后说出这段能够让慧梓咬着牙齿却仍旧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话。
但是,慧林被这句话怔住了,所有的骄傲在慧梓面前似乎都是一文不值的,无奈只好放开紧紧抓着慧梓手腕的手,看着她走,慧林真的有些害怕自己又要需要多久再让她到自己面前。
“喂,老莫——”慧林一拨出号码便想说话,却又意识到此时的老莫应该还在飞机上,电话那端传来电话关机的提示音,只得挂了电话。看着慧梓已经走到电梯口,慧林情急之下只得边跟着慧梓边打电话安排些事情了。
“喂?陈经理,”慧林拨通了华南开发案项目经理的电话,“您能不能帮我个人一个忙……首先,如果执行董事也就是我母亲如果问到你我在这边是不是有事情要处理,您一定要说这边是一定要我在的;其次,您能不能帮我查一下,当然我知道这有些困难,但是我相信您一定有办法的,帮我留意一下一下最近广州飞伦敦的航班旅客中有没有南慧梓这个人;最后,麻烦您给我联系几位保安,把他们安顿在我别墅里就好。”
“是……我知道了。”电话那边传来一位中年男子的声音,有些沧桑。
慧林挂了电话,拎着行李箱,坐上了慧梓所搭乘的电梯边的另一部电梯,虽然晚几秒,但还是暗暗祈祷不要错过就好。
当慧梓出了电梯口,躲到洗手间后面,看着慧林走过旋转门到了大堂外之后才出来,边走边拨通了Deven的电话:“Hello,Deven.IamPage.Canyoujustcometomyhotelandpickmeup(你好Deven,我是慧梓,能不能到我酒店来接我一下呢?)”
“Ok,I’llbethereassoonaspossible.(好,我会尽快到那里的。)”
“Fine.Thanks.Bye.(好,谢谢了,再见。)”挂了电话的慧梓一直躲在洗手间门后,一直没有出来,直到Deven打电话让她出去之后才肯出去。
“Whathappened?YouhaveplannedtomeetmeinCantonFairdirectly.Whatmakesyouchangeyourmind?(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本来打算在广交会上直接见我的吗?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呢?)”
“Nothing.(没什么的。)”慧梓跟着Deven,两人坐在出租车后座上,此时的慧梓不想说什么。
Deven其实也想开位桥公司给配的那部车,但是显然左右驾驶交通规则的不一样,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是搭车来这里接慧梓去这边的公司给他们安排的住宿酒店了,这样Deven也就不用到处找地方了。
到了新的酒店,慧梓收拾好行李之后便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发呆。她真的没有料到自己跟慧林的相遇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巧,但是自己还得留在这里参加完广交会。还有四天的时间,这四天要怎么才能避开。此时的慧梓觉得,广州这座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跟丢慧梓的慧林有些懊恼,坐上了陈经理派来接自己的车,下午时分到了自己的别墅,有些郁闷。看到守在门口的保安们,慧林突然觉得此时,最能给自己安全感的,无需太多人,只要慧梓一个就好。只要慧梓在自己身边,那么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不然自己这么多年,强行让自己强硬起来,让自己隔离开一切多余的情感,支撑着自己生活下去的信念——对慧梓的期待和爱,都将是泡沫和阴影。
其实慧林自己也明白,在看到慧梓对待自己的态度的那一刹那,便知道慧梓对自己的心思了。只是多年来,他慢慢养成的习惯中,还有一个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习性便是——固执。
但是慧林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并没办法给慧梓安全感。慧林所给予的爱,是危险和青涩气息并存的,这让慧梓有些惶惶不安。因而在那日金钰让慧梓离开之后,慧梓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至少在南家是没有足够让自己立足的地方。所以收拾行李远行,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家给慧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