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敌自耗斗败子胥前次,诸国使者走后,吴使到来,质问勾践是否与诸国结盟抗吴,勾践否认。他庆幸听范蠡之言,未结盟;更未当盟主。事后,吴使不放心,私下探听,果然越有不臣抗吴之举,回国报与夫差,夫差不信。伍子胥闻讯,遣精明探子至越,得知范蠡日夜训练士卒,聘陈音、楚女为师,剑乾弓弩之艺,无不精良,攻战之具,水上弋船,多有准备。子胥大惊。冒死闯上高三百丈如天宫般的姑苏台,见到已专幸西施以姑苏台为家的夫差,流涕陈词,述说越修军备之情。临未说道:“大王信越之臣顺,割地借粮,赐以羽饰,今越用范蠡之谋坐大,一旦乘吴隙而入,吴国祸不支矣,王不信老臣,可再使人察之。”夫差找伯-来问:“越已臣服,治兵何为?”伯-答道:“越蒙大王赐地,非兵莫守。治兵五千之数,守国之常事。守越,即守吴也。大王不必疑虑。”夫差在大事上尚不糊涂,又派人到越探察,果如子胥所言,遂有兴兵伐越之意,令伍子胥做南下准备。子胥得令,十分激动,加紧训练水陆两师。
吴将伐越消息,由西施等越人传到国内,勾践大惊,急召范蠡回都,商议对策。未及商议,传鲁国孔门高足子贡从吴而来,不日即至。勾践说:“子贡来越何事。”范蠡说:“臣闻子贡有纵横捭阖之才,常游说于诸侯之间,为鲁效力。今从吴而来,必与吴欲伐越有关,请大王重礼迎之待之。”勾践即令宫中武士、贵人、侍人,洒扫道路,郊迎三十里,接到宾馆上等房舍,鞠躬而问:“敝邑僻处东海,何烦高贤远至?”子贡也不客气,直言道:“特来吊君!”勾践顿时紧张起来,唯唯连声,竟不能言。跟随的范蠡见状,忙说:“大王身体不适矣,稍候聆听高贤赐教。”迅速将勾践扶到一边,用指甲代针朝勾践的穴位刺去。勾践呼了口气,说出话来。复又见子贡拱手再拜说:“孤闻祸福相依。孤有祸,先生下吊,孤之福矣,请高贤赐教。”子贡见越君臣必恭必敬,说道:“齐伐鲁,鲁不敌,臣到吴见王,说以救鲁伐齐,吴王心动欲北上。但疑南面越谋吴,欲先灭越。”勾践听子贡如此说,顿感大祸临头。范蠡在一旁,用眼神示意大王,不必心焦。
子贡问道:“大王可有图吴之谋乎?”
勾践:“唯,唯,越不敢且无力也。”
子贡也不深究,继续说道:“苦无图吴之志,使吴人疑,拙也!若有图吴之谋,吴人知之,危也!”
勾践闻言,突然长跪于地说:“先生救我!”“唯”不用了,“孤”不称了。一幅可怜相,范蠡一楞,未及拦住,勾践已跪下。听勾践口气,看勾践仪态,范蠡始觉丢脸,进而一想,勾践在演戏,勾践心机,不可小视矣。
范蠡亦跪在勾践一边,口中说请高贤赐教,心中已开始谋划对策。“助吴北伐!”忽地冒出此策,范蠡心喜,且听子贡如何说,看贤士所见是否略同。
只听子贡说:“吴王骄而好佞,太宰-受宠而善谗,大王以重器悦其心,以卑词尽其礼,亲率一军,从吴伐齐。吴不胜,自此弱矣,若胜,必欲称霸中原,向天子问鼎,兵临强晋,西望楚秦,如此,吴国有隙,越可乘矣!”“嗯,与蠡之见相同,真孔门高足矣!”范蠡心想。
勾践看范蠡,从眼神中知范蠡同意此谋,便叩拜说:“天赐先生助越,敢不奉教。”
子贡也高兴地道:“如此甚好,臣即返吴复命,大王勿食率军人吴之言。”
勾践和范蠡施礼告辞子贡,同乘一车回宫。
范蠡道:“大王对子贡未免太谦卑了些。”
“唯,人在檐下,怎不低头。子贡为越而来,孤心感矣!”
“子贡名为越,实为鲁。所谓人无利不早起。诸侯相争,利也。子贡千里说吴,说越,实为解鲁之危矣。臣以为子贡必疾离越而去。”
“唯?”
“说夫差勿虑越、速伐齐,鲁危解矣。”
勾践将信将疑。第二日大早,即令舌庸去宾馆给子贡送上黄金百镒,宝剑一口,良马二匹。舌庸到时,得知子贡微明即离馆而去。舌庸回宫禀报,勾践说:“相国料事如神,速召入宫议事。”
范蠡接到议事令,慌忙入宫,此时,文种等大夫已到。
勾践道:“唯,果如相国所言,子贡已离越而去,孤己应亲率一军助吴伐齐,去乎?”勾践头上出汗,担心自己入吴,夫差不悦时,命休矣!
“去!”范蠡坚定地说道。
“唯?!”勾践心悸。
范蠡看出勾践神色,忙说:“大王不必亲去。”
“唯?”勾践听范蠡讲不必亲去,放下心来,但又虑已允子贡,子贡必然转告夫差。若不亲去,夫差能放心吗,不知什谋多端的相国有何良策解忧。
“大王!”范蠡接着说道,“以子贡之智,必说服夫差许师辞君,以显仁义,臣以为,即派特使人吴,见夫差,请问伐齐时日,示大王率帅助吴之意。”范蠡说着看了文种一眼。
种会意,即拱手说道:“臣愿前往,相国治军有方,不宜远行。”
“唯!”勾践点头同意,问“何人率师为宜。”他惦记这件事。
“文种大夫人吴有消息再定。”范蠡建议。
“唯。”勾践同意。
退朝后,文种即打点礼品,装车北行,范蠡前来送行说:“越之命运系于文大夫手中了。”
种道:“彼此,彼此。”
子贡赶到吴都,见了夫差说:“越王甚感大王生全之德,训练丁壮,为保吴地。闻大王有疑,惊俱异常,近日即派使者来吴谢王矣!”子贡如此说,是他看到勾践身边之人聪慧异常,定会劝勾践派使来吴。夫差不信说:“请高贤留馆五日,越来人,孤信尔矣。”子贡说:“悉听王命,五日为期,越不来人。大王起兵伐矣,臣再不言伐齐。若越来人,请大王北上,何如?”
夫差赌心很重,说:“依你之言。”
二人赌罢第三日,文种即到了姑苏,先拜伯-,由伯-领见吴王,文种虔诚叩首:“东海贱臣勾践,蒙大王不杀之恩,生还故地。得奉宗祀,虽肝脑涂地,未能为报,训练丁壮,保卫吴地。今闻大王兴大义,诛强救弱,特遣下臣文种,贡先王珍藏精甲二十领,‘屈卢’之矛,‘步光’之剑,以贺军吏。勾践请问师期,将亲率境内三千军士,归吴将麾下。勾践愿披坚执锐,亲受矢石,死而无惧。”伯-也道:“臣已说过,越训丁壮,为保吴地矣!”
夫差听了,十分高兴,对越之虑释矣。送走文种,急召子贡来见,说道:“勾践果信义之人,欲率卒三千,从吴伐齐,先生以为可否?”子贡得知越已来人,心中高兴,心想越果有能人,不可小视。说吴伐齐目的已达,就说:“不可。大王用其兵,又役其君,太过,不仁义矣。不如许其师辞其君。既防越图吴,又不伤两国和气。”夫差听了说:“好,依先生之见,孤不食言,先生果神算矣!”子贡见夫差答应伐齐,即离吴而去,又去说晋抗吴去了。
夫差送走子贡,令伯-通知文种,许师辞君,吴王夫差十二年春伐齐,请越勿误师期。
种星夜兼程赶回越国,进宫向勾践禀报了使吴情况。勾践大喜道:“全在相国预料之中,请相国速来商议统兵将领。”贵人前去相府,很快折回,禀报相国已去训练水师,临行留下密简交夫人妥存,说大王召见时,可将密简交来人呈大王。
勾践闻言急道:“呈孤一阅。”
贵人从怀中掏出,呈与勾践。勾践打开包装,露出竹简,急忙展开,只见写道:陆师已具,水师初组,臣职治军,不敢懈怠。军务繁忙,难以召之即来。临行留言,大王明断。文大夫回越,若果如臣料,可请诸嵇郢出山,诸嵇老将,德高望重,言谨行慎,领兵助吴,万无一失。越将为吴敬重者,唯老将矣。老将出马,吴王必心感越王至诚,去其疑虑,越可加紧修备矣。
臣预料,夫差伐齐,子胥必谏,君臣之隙久矣,深矣。此次争执必当惨烈,子胥危矣,鸣乎!子胥一去,吴如中天之日,向下移矣。臣以为,当前情势,仍需敛声静气,暗暗蓄水。吉日至时,高峡放水、激流漂石。勾践看完,对文种说:“相国留言请诸嵇郢老将率师北上。”文种赞道:“好主意!”勾践问:“老将军身体如何?”“文种答道:”使吴前见过,鹤发童颜,每日三餐如壮年矣!“勾践说:”好,孤亲自登门送礼拜望,请他出征。“文种说:”太好了。“勾践心里说:”孤只要不去,这个礼还是要送的。“
诸嵇郢见大王登门送礼拜望,十分感动,当即答应率师。第二日便去了南林。从畴无余处领了三千弱兵,移到-李驻训,到了约定之期,便开拔到姑苏城外,夫差接报大喜,正式颁发了伐齐令。伍子胥一直在军中准备伐越,突然接到伐齐,立即找到夫差谏道:“越,吴之心病!齐,吴之疥癣!今王兴十万之师,行粮千里,去疥癣之患,而忘大毒在心。臣恐伐齐未胜,越祸已至!”夫差对子胥早已不满,听到此话,怒道:“孤伐齐令已颁,三军雷动,老贼故出不祥之语,阻扰大计,按律当斩!”脸露杀机。伯-忙上前小声密奏。“先王之老臣,不可诛之,王不如遣之往齐约会战之期,假手齐人杀之。”夫差点头,高声喝道。“念你先王老臣,去其兵权,使齐约战,滚!”
子胥知大势已去,心中悲痛欲绝,仍叩首谢恩退去。子胥回家,哀叹连声。
料吴必亡,携子伍封使齐,见了齐王,呈了战表,齐王阅毕,大怒,欲杀子胥。原来伯-在战表写了谩骂齐王之词,意在激齐王杀子胥,齐臣鲍息谏道:“子胥乃忠臣,屡谏不入,已成水火,今遣来齐,假手杀之,实计也。宜放归吴,使其自讧,与齐有利。”齐王许之,约战期于春未。子胥原和鲍息相识,见鲍息信义,便将子托于鲍,改称王孙封。
夫差带着西施,择日出征。统帅三军向齐进发。并约了鲁国合兵攻齐。
行前诛了当面羞辱他和伯-为昏君谗臣,预言吴必被越所灭的异士公孙胜。
途中,子胥见夫差复命后,称病先归。
孙武、伍子胥教训出的大军,果然能战。吴、鲁、越联军斩兵折将,大胜齐师。齐王请和,夫差应允。主持了齐鲁修好之盟,凯歌而回。越将诸嵇郢盛赞吴王天下莫当。夫差高兴,令诸嵇郢先回越报捷。诸嵇郢得令率兵马不停蹄穿吴返越,范蠡得知吴胜,马上进宫建议勾践亲率朝贺团去吴祝贺大捷。
夫差得胜回朝后,百官迎贺,子胥亦到,独无一言。夫差怒道:“子谏寡人不当伐齐,今大胜而归。子独无功,宁不自羞!”子胥也怒道:“天之亡吴,先施小喜,小喜之后便大忧也!”众臣相劝,不要冲了大喜,夫差只好撇开子胥,同其他朝臣说话,大谈伐齐之功。此时,他心里觉得离开伍子胥照样能打胜仗。自己之谋,已胜过老东西。忘了三军将士全是伍子胥长期教训的。
夫差回宫几日。勾践和范蠡带着朝贺团到了姑苏。夫差闻报,喜不自胜。
在文台设宴待之,分主宾坐后,举觞酣饮,众臣皆欢呼吴王英勇盖世。夫差飘飘然道:“君不忘有功之臣,父不没有力之子,今太宰-为寡人治兵有功,赏为上卿;越王孝事寡人,始终不倦,孤将再增其土,以酬助伐之功,众卿之意如何?”群臣皆慑伯-之威,得勾践之贿,盛赞大王明断。时伍子胥亦在坐,听了夫差之言,伏地涕泣道:“呜呼!哀哉!养乱畜奸,吴国将灭,庙社为墟,殿生荆棘!”给欢庆气氛泼了冷水。夫差大怒,斥之道:“老贼多诈,专权擅威,欺孤太甚,欲覆吴国,寡人以先王之故,不忍加诛,今退自谋,无劳再见!”子胥垂泪抖发道:“老臣若不忠不信,何为前王之臣。
比于逢纣,有口难辨。呜呼!臣虽见诛,君亦随灭,臣与王永辞,不复相见!“
说完起身离去,头也不回。吴王怒犹未息,伯-道:“臣闻子胥使齐,将其子托于齐臣鲍息,分明有叛吴之心!”群臣闻言,齐声吼叫:“叛臣!叛臣!
可诛!可诛!“夫差大叫:”太宰!速将“属镂”之剑送到相府!“伯-得令,退下安排。宴会又热闹起来,勾践见子胥被赐死,解了心头之恨,高兴地连连和夫差碰杯,赞颂之声不绝。坐在客坐的范蠡心情复杂,沉重,是自己,是越国设谋,一步步把伍子胥送进了黄泉,盼了多少年,希望这一夭到来,终于来了,应该举杯庆祝了,但觉得高兴不起来,一个盖世英雄,直言忠臣,就这样完了,太残酷了!想起楚女的留言,”功成身退,莫步子胥。“
内心不由打了个冷颤。他也举起了酒杯,为可恨而可尊的对手伍子胥,为自己领悟到人生真谛,干!
盛宴快结束时,伯-回来,和夫差耳语。范蠡见夫差先喜后怒,然后站起了身,伯-就势宣示宴会结束。范蠡明白,子胥已赴黄泉矣,呜呼!
第二日,范蠡得知,子胥接到“属镂”剑,对家人说,死后将其目悬于东门,以观越兵入吴。然后赤足披发,立于中庭,仰天大呼:天乎,天乎!
昔先王不欲立汝,赖吾力争,汝得王位。吾为汝,破楚败越,威加诸侯,今汝不用吾言,反赐吾死,吾今日死!越兵明日至,掘汝社稷矣!然后又大叫了三声“夫差!”自刎其喉,血流如喷,气绝人立。此时,范蠡才明白夫差接报后,为何先喜后怒,很快起身。听说,夫差立即去到相府,对子胥尸骂道:“老东西,汝一死,尚何知哉?”挥剑斩了子胥头,令挂在南门城楼上示众;推倒尸体,令装入牛皮做的鸱夷之器,投入江中。愤愤笑道:“日月焚汝骨,鱼鳖食汝肉,汝骨变灰,复何相见!”子胥下场何其惨矣!范蠡由夫差想到勾践,勾践会不会如此对待自己呢?灭吴之前,不会。灭吴之后呢?
范蠡不敢想下去了。伴君如伴虎!耳边又响起百里老师的活。“是虎必吃人”,范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