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士大夫,老成清谨者为上,其次只是乡愿,下则放僻邪侈、无所不为矣。
人之出处皆天。其处而修身,出而行道,则人之所以奉乎天也。故儒之未用,其责在天;用之而弗覩其效,无以奉乎天者,其责在人。天人交至,则其道有弗亨者邪。
直道难行而羣吠纷纷,古之君子所不能免,惟求无愧于吾心而已。
当时士君子要论谏,被同列泄谋,必媚权贵,甚坏事。今之学者多屑屑计较,只是量狭。
朋友相见便须尽言极论,不要留待,以相会不常也。自述见人只据平日说出来,不设町畦,不顾虑闗防,颇于易简上有工夫。
论人物当推心衍。
天地亦只是数安排定。康节数学,是他见得到如此。明道伊川不从者,葢欲以理回转其数之变处耳。所以两先生不泥于数。
吾婺先辈文章,皆渉理趣者,由其习闻诸老先生道学风声也。
天下之事有常有变,而处事之术有经有权。尧舜朱均之父子、汤武辛癸之君臣,变也,非常也,未易以经言也。自尧舜视之,则全父子之恩者吾之私,而为天下得人者公也,吾不可以私而害公;自汤武视之,则守君臣之分者吾之私,而为天下去暴者公也,吾不可以私而废公。于是不得已而禅授焉、放伐者,权也。
桐宫之事,孟子以为有伊尹之志则可;而辟管叔,虽周公亦不能无过,故必有舜禹之徳,而天之厯数在焉,然后足以当尧舜之让。苟恶不辛癸,心非汤武,而欲援鸣条牧野以实口,则是天下之罪人也。而可乎?故曰:权,非圣人不能用也。
尧舜之事,不以训人之父,而可训其子;汤武之事,不以训人之臣,而可以训其君。为子者曰:吾不可以朱均,吾而朱均,则父必尧舜矣。为君者曰:吾不可辛癸,吾而辛癸,则臣其汤武乎。
今日士大夫弹劾大臣太监者,多不得其情。须是如罗一峰弹李贤起复事,三反五覆,说得他倒,服得他心。李公因而惭忿,遂至于死。
法无古今,便民者为良法;论无当否,利民者为至论。
晋之范宣子让,而其下皆让。
先生问:浙中见有好人才否?董遵以为亦落落多,只是务举业求仕进者。有志于圣贤者固未见,有志于经济者亦少。先生以为:国家三年一开科,取贤才若如此,世道如何会好?
天地间气到此时都弱了,至于生出人来亦罢软,厌厌不振,少有气节。
世变得不好去,芝兰亦变为萧矣。
昔秦穆公之殉葬,而死者百七十有七人。其间岂无有位而富贵者,然皆泯没无闻,而独子车氏之三子,至今为烈。葢以黄鸟之诗存焉耳。
吾平生一切玩好之物皆无所好,惟好古书而已。昔在闽,胡文定公子孙有一监生,送一部写本《致堂管见》来与,因问其家再有重本否,彼云止有此本。遂发还。俟我有力,当与刋之,不敢私取为一己所有也。
昔庐陵有四忠一节祠,文丞相履善少尝游之,而欣慕曰:死不爼豆其间,非夫也。厥后文果以精忠大节着于天下,视前人尤有光焉。非祠之感而然乎?
先辈有言,为常人之子孙非难,而为名人之子孙者难;为名人之子孙固难,而为圣贤之子孙尤难。葢以前人之功徳极盛,而后人不克肖焉,则未免辱其先矣。斯所以为难也。
身也者,亲之枝也,亲虽不存,而吾身存焉,必思所以立其身。夙兴夜寐,无忝所生,一出言一举足,皆不敢有忘,若古之圣人君子者。行道扬名,以显其亲于无穷,岂非所思之大者乎。
吾越先正吕公升者,尝佥闽宪,仰天一祝,而害稼之螟尽死。则天可格而物可感矣。
昔辛有适伊川,见有被发而祭于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后秦晋遂迁陆浑之戎于伊川,葢天将变夏为戎,而其人已先化为戎也。
今世之士,但得登科甲为美官,则平生志愿已足,岂复有求益者哉。
人之处世,如舟在江中,或遇安流或遭风浪,任其飘荡,皆未知如何收杀,非可逆料。但当随时思其所以处之之计,能不失于道,则可矣,虽圣贤亦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