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娇在两个小时之后回来,一边卸妆一边说:“今天那个气质男是谁啊?”
“老同学。”听她说气质男,想起她也用这个词儿形容过萧宁何,于是问:“你说沈然和萧宁何哪个更有气质?”
“这个嘛……”李雪娇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不知怎么让严凡联想到西方美术史课上讲起名人就慷慨激昂的方教授,“不是一个STYLE的啊,今天那个气质男是属于那种斯文又严谨的类型,萧宁何……怎么说呢?很难解释那种气质,总之就是那种让人感觉很有气质的气质。”
看着李雪娇一副不讲道理的样子,严凡淡淡地下评论:“色令智昏。”
“我清醒得很好不好?倒是你啊,看看你那明显的黑眼圈儿,天天都干嘛去了,半夜也不好好睡觉,折腾什么呢!”
“我?”严凡夸张地指指自己的鼻尖,“我每天都早睡早起,一觉到天亮,谁半夜折腾了?”
“难道你梦游?”
看严凡没接话,李雪娇就拿着东西洗澡去了。
李雪娇并没有在意这场对话,可是严凡的心里咯噔一声,几天前的事情再次侵扰她的神经。于是睡前她特意把一些花粉均匀地洒在拖鞋里,然后躺在床上等待睡梦来临。
一夜无梦,但是也不觉得解乏,可是姿势还是入睡前的样子,靠左侧躺着,睁开眼就可以看见那本厚厚的《广辞苑》。觉得安心,一转身下床她就傻在那里。
花粉竟然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细微的粉末在鞋的边缘,严凡猛地掀开被子,淡蓝色的床单上竟然有淡黄的花粉痕迹。
她下过床,可是她竟然不记得?!
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打了水洗脚,李雪娇被脚步声吵醒,迷迷糊糊地哼哼:“大早上的洗什么脚啊!”
严凡不做声,一直洗得脚都要蜕皮了才算罢休。一只手笨拙地端着半盆水,换了水又洗了一遍。打开柜子换了蓝白相间的裙子,素雅得让人想起中学时代的校服。
或许这个时候应该再思考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比如去哪一所医院诊断,比如怎么隐瞒同学,比如好好想想如何对自己绝望……可是此时此刻,严凡心里略过的都是那些破碎的,隐藏在心底的片段。家里桌子上的早餐牛奶,骑着单车上学路过的小公园,戴着臂章的值日生,林绯桌格里两块钱一瓶的指甲油,自己站在槐树下练习吹口琴,学校广播台播放的《十七岁不哭》的片尾曲《青春永远》,还有那封放在白色信封里的情书,那三个很喜欢,很喜欢你。如果那些黑色的字字句句被打碎,也会全部带着幸福的符号吧!
严凡拿起手机走到走廊,拨了家里的电话,“嘟……嘟……嘟”漫长的等待之后,忽然想起今天是周二,父母都在学校,家里自然是没有人的。刚要挂掉,那边忽然被接起,“哪位?”
是个女人的声音,“我是严凡。”
那边“哦”了一声,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听见父亲的声音:“严凡啊,这个时间怎么还不去上课啊?”
“大学不上早自习。”严凡没说的是,我已经上大四了,今天一天都没有课。在他们的印象里,她似乎一直都还是那个六点起身背英语单词的孩子。
“这样……”父亲似乎也有些尴尬,严凡问:“刚才接电话的是谁啊?”
“啊?啊!是新来的保姆。你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我赶着出门了。不然上班迟到了。”
“没什么事,就是忽然想起好久没打电话回家了。”她条件反射性地答着,直到耳边再次响起忙音,她呆呆地听了一会儿才慢慢挂掉电话。
严凡顺着冰冷的墙面滑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脸深深地埋在胳膊里。每次她觉得难过,林绯都会过来抱抱她,她还记得林绯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花香,不是玫瑰也不是茉莉,可是她记得是花香。而她给这种味道取了名字叫“暖”。
林绯,林绯,你再来抱抱我,好不好?好不好?
本以为是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却是嘴里也在轻轻地念:“好不好?好不好?”
住在这个楼层的都是大四的学生,安静的清晨,走廊的尽头有冷色的光,没有一点响声。
严凡却听见明明有人说:“是你背叛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