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冰冷的机器震动起来,把她的手都震得发麻。严凡看到是Lily的手机号,她用力地吸吸鼻子,才按下接通键,“喂?”
Lily的声音让人轻易想到阳光下盛开的黄色雏菊,“严凡,今天是我在‘木棉’工作的最后一天了,你来找我玩吧?”如同小孩子的约定,喜悦的,充满期待的。
所以严凡不能够拒绝,说:“好啊,不过今天还有些事情,下午五点过去。”
“好,严凡……”Lily欲言又止,严凡似乎可以想到她咬着嘴唇的样子,如同那天在学校门口一样。
“嗯?”
“你是不是哭了?”
Lily怎么会以为自己在哭呢?她明明刚才已经不哭了,明明……手背往脸上一碰,竟然就被冰凉的水打湿了。那只是水,因为身体不能盛载所以溢出的多余水分。因为她明明就没有伤心。她有什么资格来谈伤心呢,明明就是她做错了。
或许人的一生都是在不断犯错与改正中渡过的,可是有些错是不能犯并且一旦犯下就无法改正的。
“别瞎说,我就是早上起来有点鼻塞。晚上要不要配合你穿得妖艳点儿啊!”严凡努力想从嗓子里挤出一点笑意,开着轻松的玩笑。
“行啊!把你最妖艳的衣服穿出来,看看咱俩谁是小狐狸!”
小狐狸?这么一个被孙悟空念得咬牙切齿的两个字,现在这个年头儿却被女孩子泛滥地使用着。想做小狐狸,首先外形要够妖,其次心思要够精,最后还要内外兼修,这才称得上是真正的“都市小狐狸”。
严凡的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近乎可笑的东西,看着公交车上人们麻木的脸。空气里都是脏水和汗水的酸味,熏得人几乎不想喘息。
一个小时前,医生告诉她,她患了创伤后遗症。“人们经历过重大灾难、打击或者变故后,在心中留下了种种阴影而心理压力增大,这种病也叫“创伤后压力症候群”,一般来说,这种病的症状仅在创伤后六个月内发生,而你的病是延长性的。在生活中,你会痛苦或者害怕的经验在脑中或梦境中显现,会有强烈的再度经历灾难的感觉,面对类似的情境,会有痛苦的心理或生理反映,会造成选择性失忆,不愿与外界接触,会意志消沉,沮丧,长期紧张或狂躁。”
她伸手压了一下包,硬硬的,那里放着几瓶白色的药片。小小的白色药片,可以制造复合胺,形成类似于快乐的幻觉和自欺欺人的安全感。心里却是异常的平静,终于她还是等到了上天的惩罚,所有的因果都要有了终结。
道旁有漂亮的花树,上个月还都是干干的枝干,开着碗口大的洁白花朵,有激盛而不动声色的生命力。只是转眼,已经败了,留下满树的碧绿叶子,反倒是比花瓣还要小一些,整棵树看上去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木本植物,失去了春季里惊鸿一瞥的惊艳。
严凡看着满眼的绿色想,或许她也是这样,偷来的幸福终不会长久。而原本以为的珍贵回忆竟成了精神的鸦片,她贪恋那遥远的不可触及的温暖美好,于是毒就慢慢地侵袭,直到她的心被蛀蚀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