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何衬衫上有银白色的袖扣,冷清的月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看这个样子怎么都不能和刚刚那个和人打架的野蛮人相提并论。他理了理袖口,答:“只有你能来?”言下之意就是这儿又不是你家开的,我爱来就来,你管不着!
有点赌气的口气仿佛大小孩儿的任性,他也觉得自己委屈,英雄救美本是一桩美事,可是偏偏对方根本不领情,还怪自己多管闲事了?从小他都是很有礼貌的孩子,长大了也对女士保持风度,可是独独对严凡,他充满了无力感。
严凡看着他的脸色不好看也不敢再说什么,就怕自己的“废话”又惹到了萧大少爷。她闻到空气里有若隐若现的血腥味道,抓住他正在整理袖口的手一看,果然已经流血了。纯白色的衬衫边缘都沾染上了红艳似火的颜色,那红色绝美却幽幽地刺痛了她的眼睛,严凡觉得眼眶忽然一热,声音都掺了哭音:“咱们去医院吧!”
她说的那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其实还有后半句,就是“为什么总是在我有危险的时候就出现?”仿佛古代的欧洲骑士守护着公主,总在她有危难的时刻翩然而至。严凡总觉得世上的因果终究都会有所报应,就如同她欠林绯的,现在终于也要还了。对萧宁何,一直守护着自己的人,她却没有办法还,只能不断不断地亏欠。
萧宁何看看伤处,也不以为意,撇撇嘴说:“皮外伤,回去擦个碘酒就行了。”后来看到严凡已经湿润的眼眶,可怜兮兮的眼睫毛,本来花了淡妆的一张粉脸,一颗泪滑下来就亮亮地在脸颊上留下一条痕迹。严凡不出声,可是眼泪却越流越多,泪痕交错斑驳,看上去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可是她不是小孩子,小孩子还会出声地哭,而严凡只是不停地掉眼泪,一颗接一颗。
萧宁何叹了口气,终于把严凡拉过来,拥进怀里。
脸上很凉,可是现在碰触的萧宁何的胸膛却是温热的,眼泪都渗进了他胸前的衣襟,萧宁何有种错觉——那些眼泪透过布料流进了他的心里。
严凡哭得打嗝,真是太丢人,只有小孩子才会哭到打嗝吧,她这么一个二十岁的大活人竟然会沦落至此,这么一想眼泪就掉得更凶,而为了抑制打嗝,她整个人都微微地有些颤抖。
萧宁何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下巴搁在她的发旋儿上,手温柔地轻抚她纤细的背,哄着她说:“出声,哭出声来。你不知道你这样更让人心疼吗?”他眼里的严凡一直是这样,脆弱又坚强。她会哭,可是之后会继续地隐藏自己。他甚至觉得,这样在他怀里哭泣的时间一过,她又会一本正经地叫他“萧老师”。
原本夹在两人中间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的双手却仿佛有自己的意志,慢慢地放在萧宁何的身上,耳边是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砰砰,砰砰”。严凡从他身上离开,可是身体都是虚软的。其实,哭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情,她希望以后再也不要哭了。
“你不是,个聪明,人么?怎么没出,三十六计的,上策?反,而选了下下,下策?”她抽抽搭搭地把一句话说完,努力地让僵硬的脸部笑起来。
“大概是被传染了吧!”萧宁何的话波澜不惊,严凡昏昏沉沉的也没听明白,可是回头想想明明就是在说她太笨!
最后萧宁何还是拗不过严凡,去了医院。
处置室里医生还在说:“怎么血都凝固了才来处理?”然后再拿了新的酒精棉给他擦洗伤口。严凡看着整个处理过程不敢眨眼,觉得疼,可是萧宁何一脸悠闲,仿佛那只手根本不是他的。那样完美如雕刻艺术的一双手,他竟然拿它来打架?!一个画家怎么可以如此不爱惜自己的手!
贴完最后一块医用胶布的时候,处置室里进来一个人。医生叫她“小庄”,严凡的脑子里天马行空地想:“小装”?还“大装”呢!可是等人来到对面,她就笑不出来了,庄妍蓉看见她显然也很意外,愣了一下,随即看到她身旁的萧宁何,竟然先开口跟他打招呼:“萧师兄!竟然在这儿碰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