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旦为相时,有货玉带者,旦弟以为佳,呈旦。旦命系之,曰:“还见佳否?”弟曰:“系之安得自见?”旦曰:“自负重,而使观者称好,毋乃劳乎?”亟还之。壶公曰:今尊官赫奕,大率为人美观。
刘挚儿时,父居正课以书,朝夕不少间。或谓曰:“君止一子,独不可少宽耶?”居正曰:“正以一子,不可纵也。”壶公曰:极是。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
柳世隆性无他嗜,独嗜坟典。尝启借秘阁书,上为给二千卷。张绪尝问曰:“观君举动,当以清名遗子孙耶?”答曰:“一身之外亦复何须?子孙不才,将为争府;如其才也,且笑我之拙。”壶公曰:笑我拙者,可耐;贻我巧者,不可耐。
刘道传读程朱书,玩索义理,每忘寝食,虽处暗室,正襟危坐,肃如也。于经史无所论着,曰:“学未至,不敢。”于诗文,则曰:“学未至,不暇。”壶公曰:只此是至学。
曹彬宋朝名将,勋业之盛,无与为比。尝曰:“吾自为将,杀人多矣。然未尝以私喜怒杀戮一人。”其所居堂室敝坏,子弟请修葺,公曰:“时方大冬,墙壁瓦石之间,百虫所蛰,不可伤其生。”其人心爱物盖如此。壶公曰:仁民而爱物。
于令仪者,市井人也。长厚不忤物,晚年家颇丰富。一夕,盗入其家,诸子擒之,乃邻子也。令仪曰:“汝素寡过,何苦而为盗耶?”曰:“迫于贫耳。”问其所欲,曰:“得十千,足以衣食。”如其欲与之。既去,呼之,盗大恐。谓曰:“汝家贫,乘夜负十千以归,恐为人诘。”留之至明使去。盗大感愧。
孝宗朝,诏婺州市牛筋五千筋。时李侍郎椿为守,奏:“一牛之筋才四两,今必求此,是欲屠二万牛也。”上悟,为收前诏。壶公曰: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又曰:真放生。
司马温公曰:“我平居无大过人,但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耳。”壶公曰:此慎独之学。
朱百年家贫,母以冬月亡衣,并无絮,百年自此不衣绵帛。尝寒时,就孔思远宿,衣悉夹布,饮酒醉眠。思远以卧具覆之,百年初不知。既觉,引去,谓思远曰:“绵定奇温。”因流涕悲切,思远亦为感泣。壶公曰:冷孝。
傅茂远昭泊然静处,不妄交游。袁司徒每经其户,辄叹曰:“经其户,寂若无人;披其帷,其人斯在。岂得非名贤?”壶公曰:傅先生得遁之义。
江士清泌性至仁,衣敝多虱,以绵裹置之;食莱不食心,以其有生意也。壶公曰:一段元气。
韩魏公为相,每见文字有攻人隐恶,必手自封记,不令人见。壶公曰:千载而下,如见其休休之心。
曹武惠彬下江南,副帅欲屠城,曹力止之,曰:“此已降,不可杀。”曹后梦一神人,告之曰:“汝能全江南一城人,帝命赐汝城中人为汝子孙。”故其后繁盛。壶公曰:我中山王其庶乎。
王佑不置田宅,曰:“子孙当各念自立,何必田宅?置之徒使争财,为不义耳。”尝以百口保符卿无异志,乃植三槐于第中,谓其子必有任公台者,文正公其子也。壶公曰:今高大之家,宜植荆棘于第中。
范希文贬饶州,朝廷方治朋党,莫敢相送。王待制独扶病饯于国门,大臣让之曰:“君何自限朋党?”王曰:“范公天下贤者,质何敢望之?若得为范公党人,公之赐质厚矣。”壶公曰:从古朋党,都是正人吃亏。
胡存斋参政折节下士,宾客至者如家焉,每患阍者不为通。一日苟不出,即悬牌于门曰:“胡存斋在家。”壶公曰:趣。又曰:清客延不来,俗子挥不去,可奈何?
岳忠武生而有力,未冠,能引弓三百斤,弩八百石。学射于周同,能左右射。同死,朔望必鬻衣,具酒肉,诣同冢奠而泣,引同所赠弓发三矢,乃酹。父知而义之。壶公曰:真正英雄,断不肯背本。
钱伯全尝纳一女鬟,风姿秀雅,其室劝伯全私之。伯全正色答曰:“我所以置此者,直欲侍巾栉耳。汝乃欲败吾德耶?”即具资嫁之,果是处子。壶公曰:张乖崖亦有此奇行,难难难!
吴越王归宋,命臣江景房赍图籍以献。景房虑赋重,竟沉之江。太宗大怒,责沁水尉,景房归戒子孙,勿言沉籍事,以重欺罔之罪。然钱氏每亩赋三斗,后减至一斗者,沉籍力也。东伟曰:沉籍事宋史失记。甚矣,《宋史》之疏也。又曰:伟始迁开化祖。
江万里谢政家居,闻襄楚已破,曰:“吾虽不在位,当与国为存亡。”举家赴池水死,可谓烈矣。东伟曰:今谢政者,与君了不相干。又曰:文忠公墓在开化。
苏长公轼,卜居阳羡,以五百缗买一宅。格入居,偶夜行,闻老妇哭极哀。公问妪何为哀伤如是,妪言旧居相传百年,一旦诀别,所以泣也。问其居所在,正五百缗买者。即取屋券焚之,不索其值。壶公曰:此段奇行,朱夫子以为何如?
夏忠靖夜阅文书,抚案太息,笔欲下而止者再。夫人问之,公曰:“吾适所批者,岁终大辟奏也。笔一下,死生决矣。是以惨阻,笔不忍下。”
韩雍巡抚江西,经壶和,念陈芳洲为举主,躬祭墓下,流涕不已,曰:“士为知己死,何能报也!”壶公曰:弯羿之弓者,是何心肠。
薛文清曰:“某二十年治一怒字,尚不能消磨,方见克己之难。”壶公曰:克怒字须用恕字。
杨士奇妇家有坏冢,世远无遗骸。术家谓葬此后必贵,欲以赠公,公曰:“幽明一理,攘人之室而居之,其得者、失者皆能安乎?”壶公曰:今士夫有强葬者,噫!
冯俊为举子时,得伪银,悉投于河,曰:“毋陷后人。”壶公曰:今士夫有烧茅者。
李子奇游维扬,有囚窘于纳赎,李欲周之。其友笑曰:“扬州罚赎之家数万,虽罄家难遍也。”李曰:“不然,吾及耳目中人耳,安问其他?”壶公曰:此亦小惠耳,其意则佳。
潘司空礼归田,贫甚。盗夜掠之,有粟数升、一敝裘耳。盗惊叹,叩头曰:“使在官皆若公,我辈安能乱?”壶公曰:盗语真道学。
罗栗斋训子曰:“富贵非一家物,须要看得破。”壶公曰:只因看作一家物,把自己坏了,又把世界坏了。
梁俭庵曰:“秀才读书不要钱,是分内事,不可向人说,况欲骄人乎?”壶公曰:今人要钱,便明向人说了,钱多又骄人。
陈白沙丧母,服阕,绝不衣锦绣,曰:“昔为亲娱耳。”
尚书杨翥,德冠一时。邻家构舍,其桷溜坠其庭,公不问,曰:“晴日多,雨日少也。”又或侵其址,公曰:“再过些儿不妨。”壶公曰:难。
张宁晚年无子,祷于家庙,曰:“宁何阴祸,至辱先人?”傍一妾遽云:“误我辈阴骘耳。”公即日嫁者数人。壶公曰:王处仲能之。又曰:贵官多娶小艾,不知小艾可虚拘乎?误人犹可,适自误耳。
庐陵孙鼎,督学南畿。每阅诸生试卷,虽盛暑或灯下,亦必衣冠,焚香朗诵,而去取之。侍者请先生解衣,曰:“士子一生功名发轫于此,此时岂无神明在上,与各家祖宗之灵森列左右?小子岂敢不敬?”壶公曰:发此念头,定不愦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