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止
袁景倩性方严。废帝尝裸之,迫使走。景倩雅步如常,顾而言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壶公曰:好景。此际难作雅态。
唐太宗虬须,常戏张弓挂矢。壶公曰:天子相。
王俭仪容甚盛,作解散帻,斜插簪,朝野效之。尝谓人曰:“江左风流宰相,惟有谢安。”盖自况也。壶公曰:殊失自然。
何敬容躯干修伟,而好矜庄。武帝虽恒衣浣衣,而左右衣必须整洁。敬容希旨,故益鲜华。尝以胶青刷须,衣常必熨贴。或暑月,背为之烁。壶公曰:病于夏畦。
陆子春姿容如玉,威仪秀异。光武尝登台见而伟之,叹曰:“南方故多佳人。”
陆士龙好笑,尝着缞帻上船,水中自见其影,便大笑不已,几落水。壶公曰:陆生有笑疾,被收时笑否?又曰:宁为阮生哭,笑更无谓。
庾公道:王尼非唯事事胜人,布置须眉亦胜人,我辈皆出其辕下。壶公曰:岂须眉丈夫?
张思曼吐纳风流,听者皆忘饥疲,见者肃然,如在宗庙。壶公曰:扯淡。
陶隐居身长七尺四寸,神仪明秀,朗目疏眉,细形长耳。虽在朱门,闭影不交外物。壶公曰:神仙相。
管幼安在家,恒着皂帽。壶公曰:幼安不在,帽上学幼安者,请从皂帽始。
魏武帝佻易无威重,性好音乐,倡优在侧,穷日达夜,被服轻绡,常自佩小鞶囊,以盛手巾细物。时或着帢帽见客,每与人谈论,戏弄言咏,尽无所隐。及欢悦大笑,至以头没杯案间,肴膳皆沾污巾帻。壶公曰:昔人比魏武为狮子,甚确。又曰:看他欢悦时,心胆堕地。
谯元南体貌素朴,而潜识内敏,然无造次论辨。诸葛武侯领益州牧,辟为劝学从事,初到修谒,左右皆笑。既出,有司请推笑者,武侯曰:“孤欲不能忍,何况左右?”听令勿推。壶公曰:琐事见武侯之顺人情。
嵇叔夜长七尺八寸,伟容色,土木形骸,不加饰厉,而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正尔在群形之中,便自知非常之器。壶公曰:向东市操广陵散,才见真品。
朱泚之乱,裴佶与衣冠数人佯为奴,求出城。佶最寝陋,自称甘草。门兵曰:“此数子定非人奴,如甘草者不疑。”壶公曰:士居衰世,唯恐不为甘草。
刘器之待制,对客多默坐,往往不交一谈,至于终日。客意甚倦,或请去,辄不听,至留之再三。有问之者,曰:“人能终日危坐而不欠伸欹侧,盖百无一二,其能之者,必贵人也。”以此试人,皆验。壶公曰:予持此法,观夜坐达旦者,必贵人,无几人矣。
黄太史尝言:“人心动则目动。王介甫终日目不停转。”壶公曰:奸相相。
世宗幸太庙,见张文忠公,喜赐诗,称公貌奇才崛。
孙一元善谈玄虚,渥颜飘须,望之如神仙中人。壶公曰:山人相。
习孔教论琅琊兄弟曰:“元美神仙相,敬美王子相。”
方豪性嗜石,工诗,鹤骨虬髯,山立时行。壶公曰:王阳明先生赠思道诗:“方子岩廊器,兼负云霞姿。每逢泉石处,必刻棠陵诗。”数语尽公之生平矣。
自新
萧思话十岁时,犹未知书,好骑屋栋打细腰鼓。后乃折节,工隶书,善弹琴、骑射,遂有令誉。壶公曰:骑屋栋打细腰鼓,便佳。
萧惠开为益州刺史,颇任严酷。蜀人号为“卧虎”。因激变生乱,已讨平之。及见帝,乃曰:“非臣不乱,非臣不平。”壶公曰:代帝答曰:“非朕不任,非朕不容。”
傅永少负拳勇,不学,年二十。友人与之书,不能答,请于叔父洪仲。洪仲深让之,不为报。乃始发愤读书,自是才兼文学。壶公曰:傅生知所用耻矣。
卢思道年十六,遇中山刘松。松出所为文示思道。思道读之,多不解。自是感激,闭户读书,师河间邢子才。后思道为文,以示松,松亦不能解。壶公曰:非卢进,应是刘退。
梁萧恪为雍州刺史,委政群下,贿赂公行。客有江仲举、蔡蘧、王台卿、庾仲容,皆有蓄积。人间歌曰:“江千万,蔡五百,王新车,庾大宅。”武帝续之曰:“主人愦愦不如客。”帝以示恪,恪大惭。乃折节学问,所历以善政称。壶公曰:今委政纳贿者,是没学问。
魏甄琛举秀才入都,颇以弈棋废日。至通夜不止,令苍头执烛,或时睡顿,财杖之。奴曰:“郎君辞父母仕宦,若读书,执烛所不敢辞;今乃围棋日夜不息,岂是向京之意乎?”琛怅然惭感,遂诣赤彪许,假书研习,闻见日优。壶公曰:此奴可为师。
吾谨喜击剑、弄丸、蹴踘、六博,日与诸少年饮胡姬肆中。醉,辄出都门,走马平原。识者咸目之曰:“此吾舍人儿耶?舍人长者,何为令无子?”谨闻,曰:“如人言,必何若乃称舍人有儿也?”或曰:“丈夫能以文章博上第耳。”谨曰:“若是,于谨何有!”遂谢诸少年,始为博士业,至抡魁,才五月耳。
企羡
郭林宗游京师,当还乡里,送车千许乘。李膺亦在焉。众人皆诣大槐客舍而别,独膺与林宗共载,乘薄笨车,上大槐坂。观者数百人,引领望之,眇若松乔之在霄汉。壶公曰:开党锢之衅。
庾徵君少给事县庭,郭林宗见而拔之,劝游学宫,遂为诸生佣。后能讲论,自以卑第,每处下坐。诸生博士皆就雠问,由是学中以下坐为贵。壶公曰:余见上坐者,多无义味。
张新安少与颜光禄延之邻居。颜谈议饮酒,喧呼不绝。新安静翳无言声。后颜于篱边闻其与客语,设胡床坐听,辞义清玄。颜指谓坐宾曰:“此中有人。”由此不复酣叫。壶公曰:颜自可人。
萧颖士有一仆,事之十余年。每加箠楚辄百余,不堪其苦。人或激之使去,其仆曰:“我非不能他从,所以迟留者,特爱慕其博奥耳。”壶公曰:此仆堪配郑康成之婢。仆爱博奥,应是仙人谪下。
羊公还洛,郭奕为野王令。羊至界,遣人要之。郭便自往,既见,叹曰:“羊叔子何必减郭太业!”复往羊许,少选还,又叹曰:“羊叔子去人远矣!”羊既去,郭送之弥日,一举数百里,遂以出境免官。复叹曰:“羊叔子何必减颜子!”壶公曰:三见三叹,必有精神耸动处。
任中丞欲造阮居士而不敢,尝至其兄履之许,辄望而叹曰:“其室虽迩,其人甚远。”壶公曰:想阮有远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