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生有云:“帛者在门,贺者在闾。”言忧勤则恐惧,恐惧则福至。又曰:“贺者在门,吊者在闾。”言受福则骄奢,骄奢则祸至。故世族远长与命位丰约,不假问龟筮星数,在处心行事而已。
今世人盛言宿业报应,曾不思视履考祥。夫名门右族,莫不由祖考忠孝勤俭以成立之,莫不由子孙顽率奢傲以覆坠之。成立之难如升天,覆坠之易如燎毛。
夫人德行、文学为根株,正直刚毅为柯叶,有根无叶,或可俟时;有叶无根,膏雨所不能活也。至于孝慈、友悌、忠信、笃敬,乃食之醯酱,可一日无哉!
壶公曰:上五则柳玭家训,撮其最警策语。
建中初,河朔用兵,赋无所出。杜佑以为救弊莫若省用,省用莫若省官。壶公曰:省用省官是真经济。
王叔文不喜崔群,欲逐之。群往见叔文曰:“事固有不可知者。”叔文曰:“奈何?”群曰:“去年李实伐恩恃权,震赫中外,君此时逡巡路傍,江南一吏耳。今君又处实之势,宁不思路傍亦复有如君者伺其间乎?”叔文悚然。壶公曰:区区权势,若寒暑风雨之序。小儿认真,虽唤不醒。
司马光尝言:“吾为资治通鉴,人多欲求观。然读未终一纸,已欠伸思睡。能阅之终篇者,独一王胜之耳。”壶公曰:王胜之耐繁。
范纯仁尝教人曰:“惟俭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德。”壶公曰:名言,名言!
神宗时忧旱,尝召韩维入对。维曰:“陛下忧旱而避殿损膳,特举行故事耳,何足动天?当痛自刻责,广求直言。”上感悟,即令草诏。其略曰:“意者,听纳不得于理与?讼狱非其情与?赋敛失其节与?忠言谠论郁于上闻,而谗谄壅蔽以成其私与?”诏出,人情大悦,是日雨。壶公曰:全以精诚感动天人。陆宣公奏疏,率得此意。
刘奉世尝云:“家世惟知事君,求不愧士大夫公论。得失常理也,譬如酷暑加人,虽善摄生者,不能无病。正须安以处之。”壶公曰:妙。
卢秉尝谒蒋堂,坐池亭。堂曰:“亭沼初可,恨林木未就。”秉曰:“亭沼如爵位,时或有之;林木非培植,根株弗成,大似士大夫立名节。”堂赏味其言。壶公曰:务华者,必拨其根。
赵鼎再相,或议其无所建明。鼎闻之,曰:“今日之事,如人患羸,当静以养之。若复加攻砭,必伤元气。”壶公曰:今值弥留之时,偏用劫剂。
岳飞尝云:“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惜死,天下太平矣。”壶公曰:何消讲学,只此两语,是治平之本。说性命、说韬略者,愧死。
赵方为青阳令,谓其守史弥远曰:“催科不扰,是催科中抚字;刑罚不苛,是刑罚中教化。”时以为名言。
陈仲微尝言:“禄饵可以钓天下之中才,而不可啖尝天下之豪杰;名航可以载天下之偎士,而不可陆沉天下之英雄。”壶公曰:显名厚实,能解脱者,鲜矣!
辽主尝问萧韩家奴曰:“卿居外有异闻乎?”对曰:“臣无他闻。向典栗园,惟知炒栗,小者热,则大者必生;大者熟,则小者必焦。使大小均熟,始为尽美。”盖借栗以讽治也。帝为笑。壶公曰:栗谏。
董师中云:“宰相不必亲细务,但在一心正,两目明。”壶公曰:二语够了。
王恂为太子伴读。太子尝问以心之所守,恂对曰:“许衡有言:人心如印板。板本不差,虽摹千万纸,皆不差。若本一差,千万纸无不差矣。”太子深然之。壶公曰:此正心之说,却说得活动。
范忠宣云:“我生平所学,惟忠恕二字,一生用不尽。”壶公曰:曾子之学,谭何容易!
又云:“人虽至愚,责人则明;虽有聪明,恕己则昏。”
范文正尝言:“史称诸葛亮能用度外人。用人者,莫不欲尽天下之才,常患己之好恶而不自知也。能用度外人,然后能周大事。”壶公曰:千得一失,其马谡乎!
宋太宗诏访天下高年。前参军麻希梦年九十余,诣阙下。延见便殿,赐坐,询及人间利害,对从容,尤详。他日访以养生之理,对曰:臣无他术,惟寡情欲,节声色,薄滋味,故得至此。”壶公曰:从月令得来。又曰:薄滋味最难。今人八关斋,于养生得力。
骆隐士尝言:“修养之士,当书月令,常置座右。夏至宜节嗜欲,冬至至宜禁嗜欲。且嗜欲四时皆损人,但冬夏二至,阴阳争之时大损人耳。”
江南朱真,每语人曰:“世皆云不欺神明,此非天地百神,但不欺心,即不欺神明也。”
真宗召陈抟至京师。士大夫多求其言,抟曰:“优游之所勿久恋,得意之所勿再往。”壶公曰:驽马恋栈,千古一律。
范文正尝问琴理于崔遵度。崔曰:“清丽而静,和润而远,琴书是也。”壶公曰:得琴书三昧。
宋景文言:“为文是静中一业。”壶公曰:极是。
邵康节尝言:“善人固可亲,未能知,不可急合;恶人固可疏,未能远,不可急去。”壶公曰:邵子甚圆,大而化之,无可无不可。
欧阳公尝问一僧曰:“古之高僧,有去来翛然者,何今世之鲜也?”僧曰:“古人念念在定慧,临终安得而乱?今人念念在散乱,临终安得而定?”公深然之。壶公曰:曾子易箦,季路结缨,岂临时做得?
司马温公曰:“登山有道,徐行则不困,措足于实地则不危。”壶公曰:入世之诀。
程正叔语其兄明道曰:“吾兄弟近日说话太多。”明道曰:“使见吕晦叔,则不得不少;见司马君实,则不得不多。”壶公曰:多少从人起见,久执其中。
东坡谓晨饮为浇书,李黄门谓午睡为摊饭。壶公曰:快语。
周辉曰:“生而富贵,穷奢极欲,无功无德,而享官爵,又求长寿,当如贫贱者何?若又使之永年,为造物者无乃太不均乎?履富贵者,其可不思持之以德?”壶公曰:噫,知德者鲜矣!
元丰末,文潞公年几八十矣。神宗见其康强,问:“卿摄生亦有道乎?”潞公对:“无他,臣但能任意自适,不以外物伤和气,不敢作过当事,酌中恰好即止。”上以为名言。
宗杲论禅云:“譬如人载一车兵器,弄了一件,又取出一件来弄,便不是杀人手段。我则只有寸铁,便可杀人。”朱晦庵深喜其说。壶公曰:寸铁杀人,陆子静、王伯安之学。
朝廷一有计较利害之心,便非王道。士大夫一有计较利害之心,便非真儒。
郭仲晦曰:“处事当以易简。简以制繁,易以制难,便不费力。乾坤之大,所以使万物由其宰制者。不过此二字,况于人乎?且以用兵言之,韩信多多益善,只是一简字;狄青夜半破昆仑关,只是一易字。”壶公曰:称淮阴曰“简”、武襄曰“易”,是创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