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福兄:
我喜气洋洋地上了岸!我想要跳舞,叫喊,歌唱,向这慷慨大度的自由之地和勇敢之家顶礼膜拜。但是,当我走下跳板时,后面有个穿灰制服的人狠狠踢了我一脚,叫我留心点——这话是我东家翻译给我听的。我一转身,另一位穿灰制服的长官用一根短棍揍了我一下,也吩咐我留心点。我正要拿起我这一头的扁担,扁担中间搭着我和洪五的网篮和铺盖卷,这时,又有第三个长官用短棍揍了我一下,意思是叫我放下扁担,然后又踢了我一脚,意思是对我的反应灵敏表示满意。马上来了另一个人,搜查我们的网篮和铺盖卷,把每件东西都抖落在肮脏的码头上。然后,这个人和另一个人搜我们俩身上,上上下下搜个遍。他们搜出了洪五缝在辫子假发里的一小块鸦片。他们没收了鸦片,将供五逮捕,交给另一位长官押走了。因为洪五犯了罪,他们也没收了他的行李,而我们俩的行李是混在一起的,他们分辨不出哪是他的,哪是我的,就一古脑儿全没收了。我提出帮他们把我的行李分出来,他们踢我,希望我留心点。
现在,没有了行李,没有了同伴,我跟我东家说,如果他同意,我想就近溜达溜达,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一见他招呼就马上回来。我不愿流露出对我在这仁慈的庇难之地所受到的接待感觉失望,因此说话的时候竭力装出快活的样子。但他叫我等一下,说我必须种痘以防出天花。我微笑着说,我已经出过天花,这由我脸上的麻子可以看出,所以不必等候“种痘”。但他说,这是法律规定的,我无论如何必须种痘。医生决不会放过我,法律责成他给每个中国人种痘,每人收费十美元。而且说我可以肯定,作为这条法律的忠仆,没有哪个医生会迁就任何一个情愿在异国出天花的傻瓜蛋而让一笔酬金从他的指头滑掉。立刻,医生来了,行使了他的职责,搜刮走了我的每个铜板——我的十美元,这是我大约一年半受苦受累的血汗积蓄。哎,倘若立法者们知道这个城里有许多医生乐于给人种一次痘收费一、二美元,那他们就决不会规定向穷困的、无亲无友的爱尔兰人、意大利人或中国人收这么高的费,这些难民正是为了躲避饥饿和艰难时世才来投奔这福地的。
艾送喜
一八××年于旧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