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头。
我一直是肃王的王后,不过我们却并没有夫妻之实,每次让他纳妃填补后宫之时,都会被他以政务繁多拒绝,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形容这么一个痴情的国主。原先宫中有的妃子他也很少碰,以至于他连一个儿子都没有。
时间很快到了公元前377年,这一年,楚国迎来了一场大难,蜀国攻打楚国,原本蜀国与楚国并没有什么交集也并没有什么仇恨,总之在楚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蜀国很快就取得了兹方。无奈之下,楚国被迫筑扦关进行防御。这本是楚国的外患,而也是从这个时候起,我发现楚国不仅有外患还有内忧,楚肃王之弟熊良夫竟然有反叛之心。
只是肃王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知道,我猛然间记起,似乎肃王无子,最后便是他的弟弟熊良夫继位的。从这个时候起,我就开始注意熊良夫。
如果光看熊良夫的话,你根本不会想到他会是一个心狠之人,他长的很是慈祥,就仿佛一个胖嘟嘟的弥勒佛一样。
我从未对肃王说过这件事情,我不想让肃王担心他们的兄弟之情会因为一个位子而发生分裂。但我没有想到正是因为我的这个“不忍”却让肃王死于非命。
我和肃王在无人的时候还是以兄妹相称。
楚肃王十一年,公元前370年。
七月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呆在宫中。
肃王此时正在处理政务,他是一个勤勉的国主,最起码每天都会很认真的去处理政务。时间唯一的好处就是会让一个人从幼稚变的成熟,肃王也一样。
“姐姐。”看到是我,肃王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这大殿或许只有我一个女人才可以肆无忌惮的进来。
“今年的天气很热,我让人炖了酸梅汤,你尝尝吧。”这一年夏天比往年要炎热的多,很多地方都已经出现了干涸现象,肃王为此忙的焦头烂额的。
“好。”肃王也正好热的难受,心中烦躁自然就看不进去东西了,于是他便没有推辞。
酸梅汤,在这个时候还是一个稀奇物。战国时期还没有这个东西,我也是在一次偶然中才发现了酸梅,没想到这里的人竟然将酸梅当成普通的毒物,置之不理。
我发现了它,自然要将它的用途挖掘出来,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人敢喝这东西的,就连肃王也反对我喝,不过后来喝的多了,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自然很多人便也喜欢上了这个夏日祛暑的好东西。
我盛了一碗递给他“喝点吧。”
“姐姐也喝点吧。”肃王已经不小了,在我面前却依然像个小孩子似的。
在外人眼里我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从未有过口角之争,更不要说眼红了。
只是我们之间并没有一儿半女,这才是他们觉得我们之间可能会有一点隔阂的地方。
“姐姐。臣民都说千岁万岁,只是我发现岁月在你的脸上丝毫留不下痕迹。”肃王的容颜已经开始朝着正常男人该走的方向走了,只有我,永远十八岁。
“你政务繁多,心理压力自然大,我一天只是吃了睡睡了吃,猪一般的生活,自然不会有压力。”我轻轻笑了笑。
“哈哈,姐姐真会说话。”肃王对我永远是那么的宽容仁慈,以至于我狠不下心离开他。
但是今年,我对他的关怀明显的上升,让肃王万分欣喜,只有我知道我不过是在给自己找心理安慰罢了。如果我记得不错,史料上记载,就在今年,肃王便会离世。
我不知道我是以什么样的情绪去想这件事情的,我并不想他死,但是我又无法打破历史的轨迹,就像李锂和吴起的事情一样,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的,我是阻止不了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对他好,让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年里能够快乐。
“姐姐。”半响,肃王突然道“最迟后天我要与宣儿去视察灾情,你一人在宫中好生呆着。”
“视察灾情?”我知道今年的情况不是很好,天气的炎热以及跟不上来的用水让很多地方已经造成了大面积的种植物被晒伤、晒死的情况。
“是啊。今年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啊。”肃王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君主了,他不但会认真的处理政务,也非常关心他治下的百姓,这让我非常的欣慰。
“好吧。你自己小心点,注意安全。”我并没有多想,这样的情况是非常正常的,我也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恩。姐姐放心。”对我的关心肃王显得非常的开心,其实我一直都关心他,不过我的关心规划不到男女之情罢了。
“好的。”我不知道这一次的离别竟然会成为了永别。
最后选定的时间还是第二天就去,他们去的地方多而且比较远,我亲自替肃王打理好了他需要的东西,而且专门让人帮他带了一些酸梅,即使没有办法熬成汤,吃上也能开胃。
离别的时候肃王万分的不舍,我也只是安慰他又不是远游,只是去视察灾情,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肃王的弟弟熊良夫,后世称为楚宣王的人,他也跟在肃王身后,我还跟他打招呼,顺便给他一些酸梅,说是开胃口的,他还向我道谢。
“这一路上必定不好走,你们要万分注意安全。”最后的临别之语我便是这么说的。
“王后放心。”肃王笑着说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他轻声说道,在外人面前他一向是以寡人自称的,也只有面对我时,那冷冰冰的寡人会变为亲切的“我。”
“皇兄皇嫂的感情真是好极,看的臣弟万分的羡慕。”旁边的熊良夫突然说道。
我笑着说道“你家的也不赖啊。”
这只是场面话而已,所有人都知道,熊良夫对自己的夫人很不好。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快些走吧,不然会很炎热。”我看了看天气,这个时候不过六七点,若是到了八九点的时候太阳便已经升起来了,会非常的炎热。
“好,那我们走了。”肃王万分的不舍,舍不得将我也一起带着去。
“赶紧去吧。”我想要推他一把,最后还是忍住了。
肃王走了,永远的走了。
看着他们的仪仗队没有了影子我这才转身回去。
炎热的天气宫中是最好的避暑之地。
我经常是在午后坐在树下品茶看书,亦或者无聊时下下棋。
婢女倒是跟着我悠闲的很,虽然现在还是那个人,但我已经将她嫁了,只是她不忍心离开我,所以白日时会来伺候我。
我调笑她“你连夫君都不要了,反而要你的王后。”
她也只是撒娇“谁让王后对奴婢比夫君对奴婢好。”我对我身边的人好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所以女婢侍卫也很喜欢我,我没有架子,而且关心他们。我知道人与人之间是换来了的,只有我真心对他们,他们才能真心对我。我来自未来,并没有过多的等级观念,这也是我能与他们悉心相处的原因。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五日过去了。
还是一个没有风只有太阳的中午,我正在小憩,现在中午必须要小憩一会,不会全天都会发困,整个人都是奄奄无力的。
“王后王后不好了!”婢女惊慌的喊着跑进了我的寝室。
“怎么了?”我坐起来“有事慢慢说。”
“王后!”婢女的眼里盛满了泪水“大王……大王……”
“大王怎么了?”我立刻有了一种很不详的预感,难道……?我不敢想下去了。
“带我去看看。”我急忙下床穿好鞋子。
女婢带着我,我们几乎是一路跑过去的。
我们去的是朝堂,哪里是群臣上朝时的地方。
肃王的尸体就停放在正中央。
“大王。”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过去的。那个一直叫着我姐姐的人,此刻却冰冷冰冷的,我扑上去,他的脸一脸灰白,仿佛种了毒药似的。
“到底怎么回事?”有史以来我第一次在群臣面前发火。
“回禀王后,大王患了严重的病,所以……”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大王怕王后担心,不让我等说。”
我的眼角湿润“笨蛋,你总是这么为我着想,你知道我是多么想与你同甘共苦,我是你的姐姐啊,你用一辈子疼爱的姐姐啊。”
我并没有多疑心。
“皇嫂请节哀顺变。”熊良夫,肃王的弟弟亲自上前安慰我。
我笑,只是我都不知道我是在笑还是在哭“节哀顺变?”我低头擦干眼泪“按照正常葬礼来,但是别打扰百姓,百姓的生活已经够艰辛了的了。”
“可是……”按照正常的国君葬礼,是全国都要跟着一起哀伤的。
“大王如果知道,也会愿意这么做的,如果百姓哀伤,自然不用我们强制。”
让人将肃王的尸体抬到了灵堂,我亲自给他换上了衣服,帮他擦干了身体。他要走,便走的从从容容的。
我让人找了一块上等的翠玉,压在了肃王的舌头下,传说玉能养人,我希望即使在他死后也能享受到玉的滋养,能感觉到我对他的关心。
我的想法果真没错,我们并没有让全国跟着一块居丧,但民众却自发的跟着送葬的队伍,看到这一幕,我笑了,楚肃王,你的这一生也算是没有白活,有人还记得你,他们从心底敬佩你。
因为肃王无子,其弟熊良夫继位,是为楚宣王。
宣王登基的那天我是看着他走完全程的,跟肃王登基时是一模一样的。
我不知道现在要如何定位我自己,在这个宫中我显然已经多余,宣王的妃子们看着我的眼神总是充满了敌意,好像我会跟她们抢夺宣王似的。
我感觉到一种风雨欲来的前兆。
我将我身边的婢女全部都遣散了,对我比较在乎的人我已经帮他们找好了归宿,最起码没有我和肃王在,他们也会过的很好,不会无端受牵连,我知道一朝君王一朝臣,宣王是不会放心的用肃王的大臣的。
我想的果真没错,宣王上位之后就极力的提拔自己的人,打压那些老臣,很多老臣自动请辞,归回家乡。
我看着心寒,肃王已死,他这么做干什么呢?除非……我心中猛的一个激灵,除非肃王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人杀害的?
我的心中警惕性已起,我知道我似乎知道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
我想方设法的找到了当时跟着肃王一起去的一个侍卫,只是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侍卫了,而是回家做了一个普通的农夫。
“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对吧?”这是肃王最贴心的一个侍卫之一。
“王后恕罪。”护卫急忙跪下。
我知道我真的猜中了。肃王并非正常死亡。
“说罢。”我不知道我听完这亲弟弟毒害亲哥哥的故事之后会不会为亲哥哥愤懑,但我知道楚国我已经不能待下去了,我必须尽快的离开这里,既然宣王敢对自己的亲哥哥动手,那对我肯定不会手软的。
在护卫的叙述里,我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肃王是被毒死的。
他说他们其实也不知道,只是当天晚上只有宣王一人进去看过肃王,而第二天早上肃王就暴毙了。宣王责怪他们护住不利,将他们全部都撤职了。
我冷笑,宣王,你还真有借口,如果不是为了楚国,我一定揭穿你的真面目。
肃王的心愿就是让楚国强大,如果我这个时候揭开这件事情,那么一定会有周边的国家趁机发起进攻,这样的后果,国情动荡的楚国是承受不起的。
我起身“带着你的妻儿离开这里吧,这里不安全,他不会容许你们活下去的。”
既然他那么彻底的想要杀了肃王,那就绝对不会给自己留下把柄,他们的死是迟早的事情。
“多谢王后。”护卫听从了我的话,带着他的同伴和他们的家人离开了这里,我不知道,他们就成了陶渊明笔下桃花源中的鼻祖。
宣王现在并没有限制我的行动,但我知道离这个地步也不远了,我必须尽快的离开这里,离开楚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没有了那个我牵挂的弟弟,去哪里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