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和六姑娘是孪生姐妹,两人不过十岁出头的小娃娃,粉雕玉琢的,头上梳着两个福包格外可爱。
看着眼前还是镇国公府姑娘的三个小丫头,想起记忆里……隐姓埋名的三妹妹冯锦桐、四妹妹冯锦稚投靠敌国誓要为冯家报仇覆灭大晋国,五妹妹冯锦昭刻苦学艺行刺梁王却死于他的剑下,六妹妹冯锦华、七妹妹冯锦瑟被梁王送入青楼……
还好,此刻他们都还好好的在自己眼前。
冯亦程鼻头发酸,注视着眼前三个意气风发的小姑娘浅浅笑着。
“长兄,小五昨天给你送去的梅花好看吗?”五姑娘冯锦昭凑到冯亦程面前,满脸得意道,“我母亲说长兄畏寒不能去太寒冷的地方,我看那红梅开得实在漂亮就折了红梅插到白玉瓶里给长兄送去,长兄可还喜欢?!”
“喜欢!我们小五摘的花最好看,长兄今天一早醒来就看到了……”冯亦程哄孩子。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给长兄剪窗花了!下雪天贴在窗户上可好看了!我还给五婶送了窗花,我母亲说五婶肚子里有个小娃娃,如今五叔和哥哥们都出征在外五婶难免担心,让我和姐姐要逗五婶开心!”
冯亦程笑着点头:“嗯,你剪的那两个胖娃娃长兄很喜欢,五婶肯定也喜欢!”
说完,冯亦程看向冯锦稚:“明日锦绣出阁,长兄托付你件事。”
冯锦稚握着马鞭的手拍了拍胸脯道:“长兄吩咐,小四万死不辞!”
“明日忠勇侯府来迎亲,届时若无人帮忙拦门,你便带家中丫鬟家仆列队拦住了他们,不能让忠勇侯世子觉得我们镇国公府男儿不在,随便便可以将你二姐娶了去,坠我国公府威名。”
“长兄放心!论刁难人,满大都城我冯锦稚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四姑娘拍着心口保证。
冯亦程老远看到卢平,笑了笑对三个孩子道:“好了,你们快去梳妆准备,祖母请了宫廷画师要赶在你们二姐明日出阁之前给我们姐妹们画丹青,你们记得收拾漂亮些!”
三个小丫头恭恭敬敬给冯亦程行了礼,这才离开。
卢平不到四十岁,面相看起来格外老成刻板,他对冯亦程抱拳行礼:“大哥,您找我。”
“平叔,边走边说吧。”冯亦程起身,走出回廊。
卢平见冯亦程面色肃穆,打起精神接过春桃手中的伞替冯亦程撑在头顶,规规矩矩跟在冯亦程身侧。
冯亦程紧紧握着手炉,脚步沉稳,避过院中扫雪的下人,他才徐徐开口:“昨晚有人匿名给我送了消息,约我明日巳时去长安街醉安坊,说有南疆的消息要给我!”
卢平脸色一变:“什么人?!”
什么人竟然能饶过镇国公府的护卫队,把消息送到内宅大哥那里?
“人我没有见到,事情我也没有声张!”
卢平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细细思索,手心里已经是一层汗。
这消息要是外人送进来的,那他们护卫队可真是罪该万死……
“我思来想去还是有疑虑,南疆的消息平白无故为什么要送到我这里,而不是家中长辈那里!还偏偏选择二姑娘出阁这天。”
冯亦程脚下步子一顿,定定望着卢平,面沉如水:“所以,明日我想请您替我去醉安坊坐坐,留意一下有哪些形迹可疑的人……”
冯亦程是想让卢平亲自去趟长安街弄清楚梁王遇刺的细节,最好能弄清楚行刺的是什么人,万一要是冯锦绣没有避过梁王遇刺,卢平在那里总不会让冯锦绣丢了性命。
冯亦程无法对卢平直说梁王将会遇刺实,才想了此说法。
“卢平领命。”卢平郑重道。
“平叔万事小心,看到行迹可疑的人记下往后再细查就是,以免让整个国公府落入他人圈套之中。”冯亦程叮咛。
“大哥放心,卢平知晓轻重。”
卢平将手中伞交给春桃,对冯亦程行了礼才匆匆离开。
见冯亦程凝视卢平背影出神,春桃低声提醒:“大哥,我们回房换身颜色鲜亮些的衣裳吧!一会儿要画丹青,颜色衣裳颜色入画也好看些。”
他收回视线,因为久病乏力,声音又轻又浅:“我乏了,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回吧。”
冯亦程回到清辉院时,沈青竹已经站在廊下候了一会儿。
看着眼前年轻鲜活的沈青竹,他眼眶发酸。
沈青竹是从小陪着冯亦程长大的,说是主仆更像兄妹。
他十岁那年少年意气求祖父带他上战场,祖父给他两年时间,说如果两年内他能训练出一支女子护卫队就准他跟随上战场,沈青竹就是那个时候被冯亦程挑中的。
后来这支女子护卫队在沙场数次护他周全,十六岁那年他第二次随祖父奔赴战场,被敌军长矛贯穿腹部寒冬腊月跌入湍流中,护卫队几乎全军覆没才把他从河里救回来。
军医说冯亦程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子嗣方面注定无望。沈青竹自责没有护好冯亦程,回来后就自请去军中历练。他被沈副将看重收为义女,可在学成后还是坚决回到冯府,死心塌地守着冯亦程。
“进来吧!”冯亦程道。
春桃亲自替沈青竹挑了帘子:“沈大哥请。”
一身利落装束的沈青竹跟着冯亦程进屋,抱拳行礼:“大哥有什么吩咐。”
见冯亦程解开大氅递给春桃,放下手炉,坐在书桌前执笔书信,沈青竹没有靠的太近怕过了寒气给冯亦程。
冯亦程写得很快,放下手中狼毫笔后吩咐春桃:“春桃你在外面守着,别让旁人靠近。”
“是。”春桃挑了帘子出去。
冯亦程把信封好,攥着信走至沈青竹面前:“青竹,你带几个信得过的人即刻奔赴南疆,路上能有多快就多快!把信交于我冯家人!事情紧急除了你我信不过别人!”
“是!”沈青竹没有多问双手接信,刚要走就被冯亦程握住了手腕。
“大哥还有什么吩咐?”
冯亦程手上力气极大,他通红的眼里是滔天恨意:“如果……如果我冯家人全都不在了,你一定要拿到冯家军随行史官记录的行军情况和战事情况!把这封信交给你义父沈将军,找到我祖父的副将刘焕章……杀了他。”
沈青竹震惊看了冯亦程一眼,冯家人全都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冯亦程面色沉沉,沈青竹知道事关重大,郑重颔首:“青竹领命!”
见沈青竹惨白着一张脸从屋内出来,春桃忙打帘进屋,眉宇间带着忧心:“大哥……”
冯亦程站在火炉旁,垂眸看着忽明忽暗的炭火,心中翻涌的情绪逐渐平复。
尽人事……听天命吧!
“春桃,我乏了。”冯亦程神情有些恍惚。
“奴婢伺候大哥歇一会。”
春桃伺候冯亦程去了头上的珠钗,换了身松快衣裳,歪在榻上小憩了几刻钟,便被母亲董氏身边的秦嬷嬷叫醒,喝了一碗苦药。
看到冯亦程喝完苦药眉头紧皱的难受样子,秦嬷嬷也心疼得不行,忙捧着热水让冯亦程漱口:“大哥再忍忍,洪大夫说这副药再喝个把月,大哥的寒疾便能好些!”
冯亦程用帕子压了压唇角,从春妍捧着的攒盒里捡了话梅放进口中才好受些。
“明日二妹妹出阁,母亲要忙的事情多。秦嬷嬷您是母亲的得力臂膀,母亲那里离不开您,您不必一日四五趟往我这里跑,您帮我转告母亲不必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