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心所向,大都城难在找出第二个这样的世家。
“阿宝,这信交于祖母,祖母这就进宫在陛下面前为我冯家讨一个公道!”大长公主手里紧紧攥着那几封信,怒愤填膺,攥着虎头杖的手指节泛白,“蒋嬷嬷,进宫!”
董氏郑重对大长公主行礼后开口:“我与母亲同去!”
如今冯家大事已毕,董氏无需在府中坐镇,若为冯家讨公道……怎能少了她?!
“我与大长公主、阿姐,同去!”董清岳亦道。
“我也去!”冯锦稚高声喊道,“我也同祖母同去!”
五夫人齐氏护着肚子,被身边嬷嬷扶上高阶,红着眼眶,语声坚定:“我也与母亲同去,冯家英烈刚刚入土,便被居心叵测狼心狗肺之人栽赃诬陷,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等冯家遗孤……就是死也决不能让忠魂蒙冤!”
身怀六甲的五夫人哽咽之声透着坚韧,那誓要为冯家英烈讨公道的决心,感染众人,百姓纷纷应和。
“对!不能让冯家忠魂蒙冤!”有义士高呼。
“不可都去。”大长公主轻轻拍了拍董氏的手,出言制止,“我们是去求陛下,而不是去逼迫陛下!你们就在家里等候我回来!”
“既然祖母不让我等同去,那我等……便在武德门外等候吧!”冯亦程一双黑亮的眸子如同隆冬极寒的夜里凝成的冰晶,让人不敢逼视“若陛下有传召要对峙,也好劳烦百姓为我冯家做个见证!”
大长公主攥着虎头杖的手收紧,望着目光沉着幽深的大孙儿,阿宝这是不信她,她们祖孙到底是离了心啊!
她这孙儿怕是打定了主意,以民心、民情来护卫冯家,宁愿用形势逼迫今上,也不愿意依仗她这个祖母。宁愿信和她毫无干系的百姓,也不愿意信她这个祖母。
大长公主身形几不可察的晃了晃,心不断向下沉。
丈夫、儿子和孙子离去之痛,加上孙儿离心之痛……大长公主险些坚持不住。
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并不是说她们祖孙之事的好时机。
不等大长公主再开口,冯锦稚已先一步抱拳冲着百姓长揖到地:“求各位义士随我等在武德门外等候,若陛下意欲对质,请诸位为我冯家见证!”
“四姑娘不必如此!即便四姑娘不说……我等也必会随冯家遗孤一同前去武德门!”
“对!我等同冯家遗孤一同前去!要是陛下偏袒我等就为冯家敲登闻鼓!绝不让冯家英烈蒙冤!我们走!”
不等冯家遗孤动弹,反倒是百姓们已经先热火朝天的吵吵着,结伴往武德门方向走去。
“长兄!我们也去吧!”冯锦稚眼底火苗簇簇,望向冯亦程。
“祖母坐马车,应当比我们更快!我们就在武德门之外……等候祖母好消息。”冯亦程浅浅对大长公主福身,声线冷静从容。
“阿宝……”大长公主唤了冯亦程一声,“你若是怕祖母偏袒梁王,便随祖母一起进宫吧!”
再去武德门喊冤,这行径与初七敲登闻鼓逼迫皇帝,实出一辙。
不能再让冯亦程带着百姓逼到武德门,上一次皇帝已经因为冯亦程带人去敲登闻鼓……被逼无奈处置梁王而迁怒冯亦程。这一次若是冯亦程随这些百姓去了,就算冯亦程不出头,皇帝也会将百姓再次围武德门之事算在冯亦程的头上。
皇权君威,不可挑衅。
大长公主怕到时候明着皇帝顾忌民心不敢对冯亦程作什么,暗地里对冯亦程痛下杀手。
“长兄,我认为你应当随祖母进宫……以防陛下听信梁王推脱之词,此人若真是以懦弱无能来伪装自身……那心计便极为深沉,不得不防!”冯锦绣低声对冯亦程说,“宫外有大伯母和我等,宫内……便拜托长兄了。”
冯锦绣觉得冯亦程进宫与梁王对质更为稳妥,省得梁王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将此事推脱干净之后又借势向皇帝求娶,圣旨一下长兄连转还的余地都没有。
“长兄!宫外有我们你放心!”冯锦桐亦道。
上一次冯亦程在武德门前挨了一棍的事情,董氏现在想起来都揪心不已,她并不是仅仅只管住后宅那一亩三分田的无知妇人,也知道此次去武德门之事不能再由冯亦程出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镇国公府冯家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董氏不能再让儿子步后尘。
“阿宝,随你祖母进宫去吧!”董氏缓缓开口,“宫内交于你,宫外有母亲!”
她如何能不知道,此次母亲和妹妹们是不想让她再做强逼皇帝的出头鸟。
冯锦绣说的对,梁王诡诈,祖母对皇室本就心重,若是一时心软,或者同皇帝达成什么协议将此事化小,此次便白白布局一场。
只是,冯亦程也并非全然没有防备,若是祖母这一次真的还是心向皇室,那么她便用最愚蠢最简单的法子,杀人放火!
宰了梁王,再一把火将梁王府点了。
可不到万不得已,她必不能用此法,梁王身边有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高升不说,行此法……必会留下痕迹,她没有完全的把握一击将梁王毙命,万一自家人反被梁王的人活捉更是将冯家百年盛誉葬送。
更重要的是梁王一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没有完全的把握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如今跟随在梁王身边的都是曾经二皇子的旧部,二皇子当年身边能人异士奇多,后来冯亦程随梁王上战场之时见过不少,杜知微就是其中一个。
为梁王谋划,让梁王装傻充楞明着以信王马首是瞻……暗中蛰伏积攒军功,等信王同齐王争得两败俱伤……梁王便可带军功归来走入皇帝眼中的,便是杜知微。
对杜知微此人,冯亦程十分忌惮。
更别说,若真兵行险招做了杀人之事,则需冯家忠仆舍命,甚至牵连无辜!
这是无可奈何之下的最下下策。
她靠近冯锦绣耳侧,细心叮嘱了一番,冯锦绣双眸放亮,颔首:“长兄放心!锦绣明白!”
皇帝一心想要做一位比先帝更贤明的圣明君主,名留青史,自然在意虚名,这是皇帝最大的弱点。
既如此,那便让冯锦绣带着百姓大肆称赞圣上不徇私情,秉公灭私!面对嫡子信王也毫不容情,乃天下最为圣明的国主皇帝!
让冯家诸人带着百姓们高呼,相信皇帝必会公正处置意图污蔑冯家的梁王!
百姓盛赞的话传入皇帝的耳中,贪图虚名的皇帝本就不甚喜爱梁王这个唯唯诺诺的皇子,难道不会为了一个好名声处置梁王吗?!
冯亦程要让百姓给皇帝将帽子戴的高高的!
逼迫,不止只有上次敲登闻鼓那般气势强横,行硬碰硬之法。德行的高帽往往更让人闻风丧胆,又不得不带。
皇帝坐在至尊之位,比任何人都惧怕百姓的悠悠众口,史官的笔诛墨伐。
她颔首,郑重行礼:“那便辛苦母亲和诸位婶婶了!”
目送母亲和诸位婶婶妹妹,一起随同大都百姓朝武德门的方向走去,她这才随大长公主上了马车。
祖孙俩坐于车上。
头发花白仿佛一夕老了十岁的大长公主闭着眼,薄唇抿得紧紧的,手中不断拨动着沉香木雕琢的念珠。
冯亦程亦是规规矩矩坐在一侧,沉静如水。
梁王今日在府中坐立不安,童吉已经去了好几个时辰,他每每派人去探……都说童吉还立于国公府角门之外等候,并未见到国公府女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