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若海余下担忧未说,只是高手太少……此次大哥南疆之行风险还是太高。
春杏打帘进来,俯身道:“大哥,夫人朝清晖院来了。”
他颔首,对肖若海道:“辛苦乳兄了!”
听到冯亦程这话,肖若海忙称不敢,便匆匆退下。
送走肖若海,他怕母亲发现他成日缠在腿上和手臂上的沙袋,便让春桃解开藏起,亲自出门将母亲董氏迎了进来。
一进门,董氏攥着冯亦程的手让其他人退了出去,红着眼眶将儿子扯至内间,细长的手指用力戳了一下儿子的脑门:“你大胆!”
他知道母亲说的是南疆之事,他挽着董氏的手臂扶他坐在床边,低声问:“今日锦绣走后,阿娘也套车出门了,是去舅舅家借人了?”
董氏能如何?!
太子上门提起南疆之行,可见儿子南疆之行已成定局,即不可更改董氏能做的便只能是最大程度护儿子周全。所以送走冯锦绣之后,董氏立刻命人套车出门,向董家借死士随儿子一同前往南疆,至少能护他性命。
“冯家男子皆葬身南疆,你既知你为家中嫡长!又在你祖父灵前立誓要撑起冯家门楣!你何敢乘危而徼幸?!”董氏说着眼泪便顺通红的眼眶往下掉,眼底有怒也有心疼。
他望着阿娘双眸酸涩的厉害,他用力挽住阿娘的手臂,阿娘每次都是被气急才会掉书袋……
阿娘博学,每每爹爹都被阿娘说得哑口无言,连连告罪。
他忽而想起年幼时,樱花树荫之下,爹爹被阿娘训得满脸涨红拂袖而去,不过几息便又回来手捧茶盏向母亲致歉,含笑低语:“娘子,为夫错了。”
他下巴枕在阿娘的肩膀上,克制着心头百味,学着爹爹的腔调低声道:“阿娘,阿宝错了!”
董氏瞪着他,瞪着瞪着再绷不住哭声,将他拥入怀中,用力搂紧。
“阿娘,南疆我得去。想护住冯家……仅凭民心是不够的!只有攥住兵权,才能真正的让皇室忌惮惧怕,才能真正的护住冯家。”
他对母亲本就无所保留,说得坦然:“我睡了两天,梦到了父亲,梦到了阿瑜……我不想让冯家再有任何一人落得父亲和阿瑜那样的下场!往小了说……我想护住母亲和婶婶还有妹妹们!往大了说……我愿继承祖父遗志!”
“阿娘,一人活一世仅短短数十年,而世族大家之所以能长存于世……却不被湮灭在这万古长时之中,除了家族血统的延续,还有风骨同信仰的传承!我等冯家子孙……能承担得起冯家意志、风骨,冯家才能真正得以传世!若家族志向不存,迟早会被岁月吞噬,被光阴遗忘。”
听着儿子的软声细语,董氏一腔怒火消散只留满心担忧和难过,明明应该是被娇养的孩子,却要担起家族之责。
儿子心有大志,他为娘的还能拼死阻拦不成?
董氏死死咬着下唇,用力攥住儿子的手,将他抱紧:“此次,你舅舅从董家带来的一百死士系数随你去南疆,只听你一人调令!你舅舅已派人快马回登州,余下人马追上你,会想办法同你联系……”
世族大家豢养死士已不是什么新鲜事,越是显赫的大家族死士便越多,也只有世族大家才能养得起那些死士,说白了死士便是世家的私兵。
舅舅这是把董家的私兵交到了他的手里。
“阿娘,我不会愧对外祖母和舅舅这份信任的!”他低声道。
“你外祖母和舅舅同阿娘一样,只希望你能平安回来!”董氏喉咙哽咽,难见在儿子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态,“阿娘已经没有了你父亲和阿瑜,阿娘不能没有你了,你可知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红着眼抱紧阿娘,哽咽开口,“阿娘放心,我一定把我自己完完整整的给阿娘带回来,阿娘信我!”
董氏将号令董氏死士白玉玉佩递给冯亦程:“这是号令董家死士的信物。”
他收下低声道:“我身上重孝,否则一定亲自去见外祖母和舅舅一趟,谢他们!”
“你外祖母和舅舅不在意这些!你好生在家里收拾行装!尽量妥帖些!你二婶刚才将年前定做的护心镜送到我这里来,嘱托我转交于你,让你南疆带上!我看了用料极为扎实,是个好东西!你带上!”董氏将儿子鬓边碎发拢在耳后
“嗯!”他点头轻笑,“有阿娘和外祖母、舅舅,还有诸位婶婶惦记,我一定尽力敢在回朔阳之前回来!”
“好!”董氏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中无限惆怅。
董氏走后,冯亦程安排起清辉院诸事。
佟嬷嬷、春桃、银霜三人被悄悄叫了进来,规规矩矩看着坐在铜制火炉前烤火的冯亦程。
“我走后,你们多听佟嬷嬷的话,尤其是银霜!”
懵懵懂懂的银霜点了点头。
“老奴倒是想同大哥求个恩典。”佟嬷嬷看了眼傻乎乎的银霜,道,“老奴没有女儿,想收银霜做干女,虽然老奴身份不高……可到底是大哥身边的管事嬷嬷,银霜成了老奴的干女儿,想必其他家仆也不敢随意欺辱他。”
冯亦程还未同佟嬷嬷说过,打算让银霜去二妹那里。
“嬷嬷,我是打算让你教银霜一些日子,等忠勇侯府诸事定下,便将银霜送到二妹那里去……”
佟嬷嬷颇为意外,怔愣片刻忙道:“那也无碍,老奴只是怕旁人欺负了银霜去。”
“好,倘若银霜愿意,此事嬷嬷同银霜商量便是!”
春桃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他扑通跪在冯亦程面前,膝行两步叩首,双手扶在冯亦程膝头道:“大哥,就让奴婢跟着大哥吧!奴婢保证不给大哥添乱!好歹……让奴婢随行伺候大哥一应饮食,好不好?!”
春桃的忠心他如何不知,可是此生他不能让春桃随他一同去战乱之地,前世春桃因他而死,此生他必要护春桃周全。
“你走了谁替我守清辉院啊?”他笑着将春桃扶了起来,用力握了握春桃的手,“清辉院里我信得过的就是你们,银霜一走,佟嬷嬷年纪大了或有个头疼脑热的,万一让人钻了空子怎么办?嗯?”
春桃死死咬着下唇,眼泪断了线。
“别怕,我还要回来送你出嫁呢!”他同春桃笑着说。
这不是玩笑,前生他欠春桃一个婚礼,此生必要让他风风光光出嫁。
“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春桃哽咽。
“战场我不是没去过,此次跟随太子身边无非出谋划策,有何可惧?!”
知道自家大哥决心已定,春桃只能掉着眼泪帮冯亦程收拾,心中难受极了。
一连几日,国公府抬着成箱成箱的账目从后角门进进出出,今日终于将所有账目对清楚,交于萧容衍之手。
旁人看着热热闹闹,可那箱子里究竟是什么,也只有董氏心腹和萧容衍心腹知晓。
萧容衍当日在宗族逼迫冯家之时出手相助,于情于理此事告一段落之后,都该请萧容衍艺一宴。
可冯家无男儿,管家、管事出面身份太低,虽说对商人身份的萧容衍来说足够,可若是对冯家恩人就未免身份不够。
这日账目对清,董清岳携女董卿元替董氏出面,于国公府宴请萧容衍,倒是让萧容衍受宠若惊。
萧容衍不是没有听说董清岳打算将董卿元许给冯亦程之事,冯亦程少年解元公,品貌端方,学问不凡,的确是难得的好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