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上一世,李茂却在齐王将要册封为太子的关口,弃了这个纯臣的身份,与梁王一同参奏表明立场……
杜知微此人,做事一向留后手,既然前世能让李茂同梁王联手共參祖父叛国,要么是李茂的把柄攥在梁王杜知微手中,逼得李茂不得表明态度!要么……李茂便是铁了心追随梁王,好要那从龙之功。
若是前者,李茂现在怕是要急着清理把柄。若是后者,李茂应该会设法救出梁王。
可以李茂的向来喜欢左右逢源的品性,他笃定是第一种。
肖若海摇了摇头:“来人未报,不过临走前按照公子吩咐已派高手将左相府牢牢看住,稍有异动我们的人定会察觉,另外派去看守左相府的一个小子正巧碰到了个机会混入左相府,只是人才刚进府中……要起作用还需时间。”
他活动舒展了还在不自觉发抖的双手,点头:“之后李茂府邸的任何动向,都派人向二姑娘禀报一次,就说是我临走之前交代的,以防我身处南疆鞭长莫及让他随机应变,谨防李茂此人!”
“是”肖若海应声。
“乳兄,你亲自去一趟把小四接回来,告诉他我不会送他回大都!记住不要同萧容衍的人发生正面冲突,接到小四尽快赶上大军步伐。”
肖若海抱拳:“属下这就去!”
太子临行之前,皇帝再三交代此一战需大胜的重要性,太子镌心铭骨时刻不忘,虽然昨日在马车上被颠了一个七荤八素,今晨还是强撑着起来,命大军按时开拔。
太子被搀扶着临上马车之前,见冯亦程一身利落,未披披风,再看冯亦程脚下易于步行的防滑鞋履,颇为诧异问了一句:“冯公子,这是打算步行?”
“马车颠簸,走走也好。”冯亦程道。
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慢慢训练恢复体力,他便周身缠着加了分量的铁沙袋,以步行代替训练。如今是急行军之时,为不拖累行军速度,他必需跟上,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鞭策。
只希望在到达南疆之时,至少他能够重新将射日弓捡起来。
昨日在马车里窝了一整天,骨头都快被颠散的太子听了这话,命人给他拿了双易于行走的鞋履:“昨日坐了一日马车,骨头都僵了,孤也走走。”
“殿下,我们是急行军,殿下与冯公子不同不是少入军旅,步行恐耽误时间。”秦尚志劝道。
太子摆了摆手只道:“冯公子走得,孤也走得。”
话说出口,大军出发。
然,走出不到两公里太子已经跟不上速度,三公里时……为不耽误行军速度太子被扶上马车。
行至十里之,冯亦程发丝被这寒风吹得略有些散乱,脸和鼻尖通红,汗水顺着下颚嘀嗒嘀嗒向下掉,缠着铁沙袋的腿如同灌铅一般酸麻到抬不动,马车近在咫尺,他随时可同太子一般上马车,舒舒服服坐车而行。
可他只要一想到祖父、父亲,众位叔父和弟弟的死,心就如同油煎火烧,一口气沉到腹腔咬牙前行。
到南疆最快一个半月便可到达,那个砍了小十七头颅,剖了小十七腹部的云破行就在南疆。
难道,他要拖着一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身子去同云破行较量不成?!
他这些年体弱,因由……不是病重不是寒症。而是他认同了大夫的话……亦自认病弱而不勤勉练习,夏药膳……冬进补,整日卧床将养,将自己越养越弱。
呼吸间白雾袅袅模糊了他发热的眼睛,耳边只剩下大军行进整齐的一致的步伐声。
他调整呼吸,目视前方,紧紧攥着拳头,胸口如同火烧火燎一般难受。
祖父、父亲谁不曾受过重伤,哪一个有他这么娇气了?!
他们教了他一身的本事,难道就是为了让他自怜自惜的?小时候学武千般苦都吃了,荒废了和么多年如今想把武艺再捡回来,难道想想就能回来吗?
苍天公平,人生苦甜对半。
这些苦都是他这些年落下的,他得补齐了才能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武功,都是应该的。
肖若海快马追上行军队伍时,见冯亦程未坐马车一跃下马,疾步走至冯亦程的身边道:“公子,属下没有能接回四公子。四公子拒不同属下走,口称不认识属下。那位萧先生说……他此行亦是往南,四公子是公子的妹妹他必会好生照顾,若公子实在不放心可亲自去接人,只有见到公子……他才相信我等是公子的人,才能将四公子交还。”
冯亦程脚下石子一滑,僵硬的身形险些摔倒,幸而肖若海一把扶住:“公子!”
他脚步若停顿,身后队伍步伐必然都得跟着乱,他不是没有行军经验的人,立刻借肖若海的力挺直腰身,疾步向前:“知道了!”
他重新找回呼吸和步伐,思索萧容衍的意图。
让他亲自去接人?
冯亦程在心中嗤笑,他要离开行军队伍去接人,必得和太子说明缘由。
萧容衍怕是有所图谋想与太子同行又怕刻意,这才想借他的嘴传话……让太子去请他吧。
毕竟,太子身为皇子,在繁华热闹的大都城享了惯了,这一路马车之中枯燥乏味,有个能谈天说地的知己相伴,便不那么难熬了。
皇亲贵胄的公子习性和做派,萧容衍倒是明白的很。
他不免又回想起他发热昏睡那两日,期间太子与祖母密谈的半个时辰,他再想到临行前祖母几乎是明示他一言一行都必需在太子殿下眼皮子底下,不要离太子殿下身边。
他想,应当是太子答应了祖母他此行只要不生异心,不离他视线做有碍皇室之事,便保他性命。
肖若海没有劝冯亦程回马车休息,他深知冯亦程的秉性,劝也无用,索性牵马护于冯亦程身旁一路随行。
天黑透之时,大军终于赶到曲沣。
冯亦程亦险些脱力,他人坐在营房内,颤抖着手解开缠绕在身上的铁沙袋,沙袋已能滴出水来。
静坐时,汗比行军途中出的更多。
肖若海命人给冯亦程提了水亲自在门口守着,让冯亦程可以好好沐浴解乏。
太子看着灯下为他脚上药的小太监,皱眉问:“冯家大哥,真得一天都走下来了?”
今日他不过走了几里路,脚上便磨出泡来无法再前行,这冯亦程一个残废,竟然随军走了一天?!
太子的贴身太监全渔替太子穿好罗袜,笑道:“这也不奇怪,冯家大哥自小同国公爷出征,想必是习惯了,真是个有福不会享的,偏要自己折腾自己!”
“话不能这么说,他病了这些年,那身体可大不如前了……”太子看着摇曳的烛火,心中颇为不甘心,他竟连一个残废都比不过了?
“太子殿下金尊玉贵,可千万不能自降身份和那些耐劳之人比。”全渔净了手给太子送上一碗温度刚刚合适的燕窝,“殿下用了燕窝早点儿休息吧!明儿个还要赶路呢!”
太子小口用燕窝粥之时,全渔已经命人点了助眠的熏香铺好床铺。
待太子漱口后,他扶着太子上了床榻,眉目间尽是崇敬:“殿下为国为民如此操劳辛苦,百姓必都铭记殿下恩德,等南疆大胜归来,殿下定会更得人望。”
“少拍马屁!”太子嘴上这么说,眼底却尽是笑意。
大军卯时末便要开拔。
冯亦程日常训练结束从演武场回来,更衣洗漱后卯时便去见了太子,将冯锦稚之事告知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