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冯亦程收了射日弓一声高呼,命人往西凉营外冲。
此行是为了夺回父亲头颅,不是为了杀敌!已经夺回父亲的头颅,此行已非常圆满,他不欲连累冯家军将士在此丧生。
云破行的儿子落地一个滚翻,兵士立刻聚拢将云破行儿子护在其中,可还没有看清楚箭到底从哪个方向而来,就只见一匹烈马从他们头顶跃起,寒刃刀光闪现……
云破行睁大眼望着儿子的方向,声嘶力竭大喊:“阿亚小心!”
“父亲!”云破行的孙子险些晕过去,膝盖一软差点儿跪了下去。
肖若江的快刀已精准无误砍下云破行儿子的头颅,鲜血喷溅在凌空马蹄上,头颅滚出老远,落地之后还是一脸震惊惶恐的模样。
肖若江抽出一根羽箭,挑起地上云破行儿子云渡亚的头颅高高举起,扯着缰绳掉头,一双发红的眸子看向云破行的方向,大刀指向云破行的孙子。
“咻——”
一箭穿透云破行孙子的胸膛。
云破行的孙子低头看着穿透他胸膛的羽箭,睁大了眼,口吐鲜血,浑身虚软无力跪倒在地:“祖……祖父……”
混乱中,云破行刚要下令,就看到孙子到底不起。
“阿玉!阿玉!”云破行心如刀绞,甩开架着他的两个兵士,跌跪在递上,一把抱住自己的孙子,“阿玉!没事儿的!祖父在!祖父在!”
已冲至大营门口的冯亦程勒马,调转马头隔着猎猎燃烧的大火,那双与云破行对望的眸子杀气震慑人心,他用羽箭挑着云破行儿子的头颅高高举起,那姿态似是在告诉云破行,三年之后……他会如同今日这般,将云破行的儿子斩尽!
云破行望着儿子眼睛都没有闭上的头颅发指眦裂,血气冲上喉咙险些涌出一口腥甜,整个人悲愤欲绝。
“放箭!”云破行目眦欲裂,指着冯亦程的方向声嘶力竭喊道,“给我将他乱箭射死!”
“禀大帅!兵器库被烧了!羽箭没了!”
昨日,云破行要在瓮山峡谷与九曲峰弯道设伏,本就大走了西凉军大批羽箭,还剩下一少部分羽箭放在兵库帐中,谁知道竟然被烧了。
云破行丧子丧孙,顿时悲痛欲绝怒火攻心,心口绞痛顿时喷出一口血来。
“大帅!”
“大帅!”
云破行悲痛难忍,几乎嚼穿龈血撕心裂肺吼道:“方中辉,给我带全部骑兵追上他们!务必将我儿头颅抢回来!将他们全部乱刀砍死一个不留!”
“领命!”方中辉抱拳领命,喊道,“骑兵速速集合上马,随我追杀敌贼!”
冯亦程一行二百人去二百人,快马回穿过徽平道不曾停留。
见冯亦程带人已通过徽平道直奔瓮城,卫兆年所率一千八百伏兵全身戒备,死死盯远处。
追赶冯亦程的大批西凉骑兵因要集合准备出发,早已被冯亦程落下一段距离。
徽平道有卫兆年早已再此设伏,他不担心,他只需先一步回瓮城安排准备带军掉头再攻天门关。
当他带着父亲的头颅回到瓮城时,所有的冯家军都不曾入眠,他们都在城内等着小帅将冯家军副帅冯岐山的头颅带回来。
沈昆阳命人抬出一口还未盖棺的棺材,里面是用木头雕的身体穿着冯岐山的铠甲。
当初沈昆阳自责没有能抢回副帅冯岐山的遗体,反让云破行砍了副帅的头颅……又一把火将副帅和其他冯家军将士烧成了灰烬。
为此,沈昆阳自责的恨不能跟随副帅去了,全无生念。
可一想到副帅还挂在西凉军营的头颅,沈昆阳又强撑着爬了起来,想着就算是死也要先给副帅做一副身子,再将副帅的头颅夺回来!
所以他便亲自看着木匠为副帅用木头打造了这副身子,以图夺回副帅头颅后,让副帅能安稳下葬!
谁知道不等他行动,小帅来了!
如今小帅亲自去夺副帅的头颅,必能马到成功。
谷文昌立在沈昆阳身旁,看着棺木中栩栩如生的身体,眼眶发热,抬手拍了拍沈昆阳的肩膀,哽咽道:“小帅一定会将副帅的头颅抢回来!你不必再自责了!”
“小帅回来了!”
闻声,沈昆阳与谷文城转过头朝军营门口方向望去。
只见骑着匹红棕骏马的冯亦程一马当先,手持马鞭率冲了进来。
“小帅!”沈昆阳与谷文昌迎上前。
冯亦程一跃下马,将父亲的头颅牢牢的抱在怀里。
“小帅,末将命木工为副帅做了一副身子!还请小帅……将副帅放入棺木之中,也好让副帅能……能有个全尸安葬!”沈昆阳哽咽不能语。
他点了点头,紧紧抱着父亲的头颅上前,解开披风……
父亲面颊已经风干,全部凹陷看不出他儒雅俊朗的模样,他心痛如刀绞。
他恨自己没有能早点儿来南疆,让父亲少受一些罪?
也恨自己,明明仇人就在眼前,他明明可以将他一箭穿心,却不能杀他,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悲痛烧心的情绪,让他生不如死,死死咬着唇才能抑制住颤抖的哭声。
原来父亲的头颅就那样被高悬于西凉军营!
他亲手将父亲的头颅放入棺木之中,双手紧紧扣着棺木边缘,努力睁大眼强迫自己望着父亲惨不忍睹的面容,在心中暗暗立誓……三年之后,他就是粉身糜骨,也必……会为冯家诸人与冯家军复仇!
“长兄……”冯锦稚轻轻拽了拽冯亦程,“别看了!等我们得胜之后……就将伯父带回家!”
是啊,得胜之后便可以将父亲带回家!
可是冯家其他尸骨无存的人呢?他又怎么带他们回家啊?
此时已寅时末。
只要卫兆年将军带伏击西凉军的冯家军回来,他便要领兵奔袭天门关。
云破行定想不到,冯亦程在带着两百人探营夺回他父亲头颅之后,还会二度折返带大军杀入西凉大营。
“去请张端睿将军!”他吩咐道。
刚刚眯了一会儿的张端睿将军听说冯亦程回来,急匆匆赶过来……
得知冯亦程率两百人夺回冯家军副帅冯岐山的头颅,张端睿对冯亦程更是敬佩不已,深深生出一种后生可畏之感。
冯家男儿尽折损于南疆,大都城谁人不道……百年将门镇国公府从此怕是要陨落了。
谁知,冯家嫡长子冯亦程却战出来,其风骨智谋堪称冯家表率啊!
冯亦程对张端睿说完谋划布置,道:“西凉大军必不会料到,晋军会二度袭营!此时的西凉军见十几万大军葬身祸害,主帅溃败苟且逃生,本就已经内心惶惶!加上刚才我等一次袭营,军营又被纵火,正是疲乏胆怯之时!这也便是我军攻天门关的最佳时机!”
张端睿点了点头:“冯将军说的是!因为瓮山大战全胜,此时晋军士气正旺,若知道要夺回天门关,必定也是嗷嗷直叫!咱们就等拿下天门关之后……再修整!”
“晋军那边的士气,就劳烦张将军了!”冯亦程躬身一拜。
“必不负冯将军所托。”
卫兆年剿灭了西凉派人追击冯亦程的西凉骑兵后,一回城便看到将士们已经整装待发。
冯亦程与张端睿立于旌旗招展,火盆高架的将台之上,似在静候他的归来。
如此肃穆的气氛,让卫兆年身体轻微发麻,他骑快马上前,抱拳道:“末将已将西凉追击的骑兵尽数消灭于徽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