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尽管方老不愿意承认……可秦尚志的计策的确尚佳,与其杀了冯亦程向列国认错,还不如以此方法将功过全部推于冯亦程一人之身,届时殿下再出面为冯亦程做保,必能将冯亦程收于麾下,如此以来……名利双收,又可得一骁勇悍将效忠。
“殿下,老朽以为,秦先生之法……可行!”方老徐徐道。
见方老都这么说太子心中大定,尽管拿不到军功心中有所不甘,可若能用此换来冯亦程这样将才的忠诚追随,倒也不算太亏。
太子点了点头:“孤也以为秦先生说得十分对,孤是储君不是战将,军功无用……应夺人心才是!”
秦尚志听太子如此说,终于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如此……冯亦程的命算保住了吧?
冯亦程率三万晋军与一万冯家军加虎鹰营于西凉边界扎营,两军相隔一条荆河而忘,却都迟迟没有再战。
西凉军是怕对面大营中随风招展猎猎作响的黑帆白蟒旗,冯亦程则是在等他七弟、九弟和沈青竹的消息故而不曾妄动。
太子打算将军功与焚杀降俘之罪全部推于冯亦程身上,将他摘干净的事情,秦尚志已书信一封派人快马送到了冯亦程手中。
当然,秦尚志所书的内容,为避免被太子的人看到,都是站在太子的角度上,阐述太子如何大度自觉不能强占他军功,又详说了太子如何信任他,且会在皇帝面前力保他无罪。
此乃秦尚志为保他性命努力得来的结果他心中有数,秦尚志的这份人情,他领受了。
冯锦稚从他手中接过信纸一目十行看完,心中恼火不已,道:“这太子好不要脸!要是没有瓮山峡谷焚杀降俘一事,他定是要夺军功的!可现在出了这事儿……他竟然恬不知耻说什么不能强占长兄军功,分明就是害怕担焚杀降俘之责!”
“意料之中的事情,有什么好生气的?”他心里看得开,皇家人一向如此,这种事情做的还少吗?
他冯亦程虽然不是个君子,但也不是言而无信的小人,此次南疆之战说好了军功让与太子,他便是真心实意想要将军功让与他,毕竟他已经提前用军功换了白锦绣的超一品诰命夫人。
所以,瓮山之战,他敢焚杀降俘,就有在焚杀降俘之后替太子脱责的对策和说词。
但……既然太子如此沉不住气,他便也正正经经领了太子这份情,回头好生谢谢太子……表表所谓忠心吧。
他立在荆河岸边,望着隆冬仍然不曾结冰水流湍急奔腾的水流,心中全都是有可能还活着的七弟和九弟。
不多时,肖若江突然骑马朝荆河而来。
肖若江不等马停稳,便一跃下马,抱拳道:“大哥!沈姑娘……刚刚派人送了口信,说刘焕章派人设伏,七公子和九公子还未到达西凉都城就被半途截住,他已查到两人受了伤后在冯家军的掩护下逃走,只是目下还是不知所踪,沈姑娘正在寻找。”
几天前,肖若江接到消息,七公子和九公子所带突袭西凉的冯家军全军覆没,他一直强忍着没有敢同大哥说,幸亏那日大哥追问他担心大哥撑不住便只字未言!今日这消息……这简直是柳暗花明!
闻言他猛地转过头来,心脏剧烈跳动着,逃走了?!这也就是说……七弟和九弟,极有可能还活着!
别说他,就是冯锦稚一听都差点儿跳起来,一双眼睛发亮:“七哥和九哥逃走了!那就是说……还活着?!真的吗?!”
肖若江藏在袖中的手收紧,难以克制心头大喜之情,用力点头:“真的!”
他压下欣喜若狂的情绪,追问肖若江:“七弟和九弟在哪里被截的?沈青竹如今人在何处?传信的人呢?需要派人去帮忙吗?!”
“回大哥,沈姑娘派来传信的人未曾说,且传信的人已经走了!”
肖若江说话时激动的声音都在发颤:“不过,兄长让我禀大哥一声,他来不及禀报大哥,便带人擅自离营追赶那人,说是想去给沈姑娘帮忙,早日找到七公子同九公子!”
因为得到两个弟弟逃生的消息,冯亦程难得一次喜形于色,紧紧攥着拳头点头:“我知道了,乳兄若是派人回来送信,你直接将人悄悄带我跟前来!”
“小的省得!”肖若江点头。
此次,也实在是事出突然,肖若江被这个消息冲昏了头脑没有来得及将人扣住,还是兄长肖若海听说之后率先反应过来,找借口说去周围探探西凉军营布置,便带着一直暗中跟随冯亦程的董家死士去追了。
他又转过头交代冯锦稚:“此事你心里知道就好,不要让旁人知道了……否则传到太子耳中,再传回大都,祖母如今在皇家清庵……冯家怕是要遭殃!”
冯锦稚如何能不知道情重,皇帝对冯家的敌意,在宫宴之上的时候就已经表现的十分明显了。
“长兄放心!此事尘埃落定之前,我一定沉住气,就是烂在小四肚子里也不能往外说!”冯锦稚神情激动,终于明白长兄要来南疆除却经营冯家在军中势力之外,怕还是要来接七哥和九哥吧!
虽然冯锦稚嘴上说着沉住气,可还是忍不住红着眼问冯亦程:“长兄,我这不是做梦吧!七哥和九哥真的有可能还在?!”
到底冯锦稚还是个孩子,眼泪不停在眼眶里打转,能强忍着不落泪已经很让他刮目相看了!
他点了点头,捏了捏冯锦稚的小手,幽幽道:“荆河这里没有旁人,想哭就哭一场,有人问起就说思念祖父、父亲!”
冯亦程话音一落,冯锦稚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太好了……七哥和九哥还活着,要是四婶知道七哥还活着,一定不会如同行尸走肉一心求死,一定会为了七哥长命百岁好好的活着!
在荆河旁哭了一场,冯锦稚同冯亦程刚回到军营,便得了消息,太子殿下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到了。
冯亦程没有料到太子来的如此之快,竟然和秦尚志的信一前一后。
为了表现出对太子的感恩戴德,他吩咐人将此次夺下天门关时缴获的一把绝世宝剑拿了出来,准备献给太子表表忠诚。
冯亦程坐在帅帐内,看着那把剑身通体发寒,吹毛断发的宝剑,想起他的胞弟阿瑜来,阿瑜用剑是最好的,整个大都城都难逢敌手。
他记得他第一次出征时,还不到他胸口高的阿瑜拽着他的缰绳,仰着脖子咧开掉了乳牙的嘴,露出粉嫩嫩的牙龈对他笑,说:“阿哥出征,要是能缴获敌将的宝剑可记得要给阿瑜留着啊!”
那个时候他应下了阿瑜的宝剑,可后来一直没有遇到能配得上阿瑜的剑,如今遇上了……可阿瑜却不在了。
他没有能实现对阿瑜的承诺……给他一把宝剑,阿瑜也没有能兑现承诺,欠他一块南疆最漂亮的鸽血石!
心中悲痛的情绪翻涌,他握着宝剑红了眼。
听得肖若江来报,说太子的车驾已经快到大营门口了,他将宝剑入鞘,闭了闭眼缓和情绪。
一会儿,还得在太子面前好好演一场戏呢!
既然内心对太子感激不易,知道太子来了,总得老远去迎一迎吧!
将宝剑放置在帅帐内最显眼的架子上,他带人骑快马一路朝着太子车马的方向飞奔。
全渔坐在车驾上,看到英姿飒飒的冯亦程带了一队身着铠甲的将士前来迎接,忍不住扭头对车内的太子道:“太子殿下,冯将军带人来接您了!可见心里是有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