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绝不会离冯家的!”
董氏的话音从屏风后传来,齐老太君和董氏皆是一惊。
“你……”齐老太君扶着桌角惊得站起身来,“你疯魔了不成!不知道自己还在月子中么?怎么能出屋子!”
董氏疾步饶过屏风,只见穿着单薄面色苍白的齐氏裹着件披风,紧攥着拳头立在那里,身后跟着诚惶诚恐不敢抬头的丫鬟们。
董氏将齐氏扶住,转头喊道:“翟嬷嬷呢?怎么能让五夫人月子里冒风前过来?!秦嬷嬷,快……拿我的大氅来,给屋内生个火盆!”
齐氏脚下不动,紧紧握着董氏的手:“大嫂,我在月子中来你的院子已经是冒犯了,就不进去了!”
“这个时候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是一家子,又不是旁人家避讳什么!”董氏恼火齐氏不珍重自己的身子,绷着脸训斥了齐氏一句。
他拽着齐氏进来,将人安顿在了自己的床上,用锦被将齐氏裹住,又转头厉声问齐氏的贴身侍婢:“你们是怎么伺候五夫人的?不知道五夫人在月子中吗?”
“大嫂……”齐氏扯了扯董氏的衣袖,眼眶发红,“不怪他们,是我听到我娘要来找大嫂,就怕我娘是背着我来讨放妻书的,这才不放心所以跟了过来。”
说着,齐氏朝着董老太君看去。
董老太君眼泪跟断了线一样,用帕子按着心口在软榻上坐下:“我这都是为了谁?!”
“娘,我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冯家,且先不论我与五郎的感情,不说我才刚刚生下的女儿!我不能让世人看到……这冯家满门忠烈为护晋国百姓舍身,却落得家破不存的下场!”
齐氏双眸酸胀,言辞坚定,这是曾经他无意听到大嫂与他娘家母亲的对话,齐氏深为感佩。
齐老太君听了女儿的话,唇瓣嗫喏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手指紧紧扣着身旁的黑漆木几,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用帕子掩着口鼻哭得痛彻心扉。
因为他知道,他带不走他的女儿了……
不止今日带不走,哪怕他就是求到皇后那里,求皇后赐和离懿旨,他的女儿也不会走了,他已经在冯家扎了根。
可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齐老太君的两个儿媳妇儿看到齐老太君从上房里出来,连忙迎上去一左一右将齐老太君扶住。
“母亲,我刚才看妹妹来了,母亲与妹妹还有大夫人可说好了?等妹妹出了月子就能回家吗?”齐家二夫人问。
齐老太君摇了摇头:“你们妹妹不走了……”
“啊?娘……”齐家大夫人回头朝着上房的方向看了眼,不见董氏出来送,压低了声音,“难不成是董氏不给?不如我们去皇家清庵找大长公主求放妻书吧!”
齐老太君抬头看着那抄手游廊下飘摇的灯笼,闭了闭眼,泪水顺着眼角的沟壑纵横:“是你们妹妹不肯走!罢了……他不愿意走就不愿意走吧,以后你们做嫂嫂的多照顾这点儿也就是了!”
齐老太君不傻,刚才见董氏那是真心训斥他的女儿,也是真心关怀他的女儿,他的女儿并非他所想的那般在冯家凄凉无助,并非是因为担心回娘家被嫂子嫌弃,所以才不愿意跟他走。
想来,女儿在冯家过的极好,才不愿意离开吧。
“娘……您放心,妹妹永远都是我和大郎的妹妹,不论何时只要妹妹想要回家,我们齐家的大门永远位妹妹敞开!妹妹若想留在冯家,我们齐家便为妹妹撑腰,让谁都不敢欺辱妹妹!”齐家大夫人紧紧攥着齐老太君的手,红着眼眶道。
齐老太君听到这话,鼻翼煽动,心中大为感动,用力捏着儿媳妇儿的手点头:“娘知道!娘知道你和大郎都是好的!”
齐二夫人规规矩矩立在一旁,他的丈夫是庶子,就算是表了情……齐老太君怕是也不信,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晌午用过午膳,翟嬷嬷趁着大太阳用软娇将齐氏抬回了自己的院子。
原本董氏不想让齐氏再挪动,可齐氏的一应用具都在自己院子里都倒腾过来也麻烦,齐氏坚持要回去,董氏也不好阻拦,只能让齐氏再挪动回去。
刚将齐氏送上软轿,董氏就听秦嬷嬷说,刚才前面门房来报,说大燕四皇子递上名帖请见镇国世子。
如今冯府已经是镇国世子府,儿子冯亦程才是这府邸的主人,大燕四皇子请见镇国世子是正理。
可董氏不放心,派秦嬷嬷去前面看看,那大燕四皇子见儿子作什么。
毕竟是他国的皇子,董氏怕让太子或是皇帝疑心。
慕容沥在冯耀的陪伴下坐在镇国世子府正厅喝茶,一见冯亦程前来,慕容沥起身将姿态放低先行对冯亦程行礼。
冯亦程侧身逼了半礼,这才还礼笑道:“不知四皇子登门有何指教?”
慕容沥按照九叔叮嘱那般,对冯亦程长揖到地,郑重开口道:“沥知镇国世子府有一位洪大夫,其医术超群,沥此次冒昧登门,是为父皇求医而来,还望镇国世子成全。”
此事本就是两方都说好的,走一个过场,演场戏给想看的人看罢了。
“不知四皇子如何得知我府上洪大夫的?”冯亦程问。
“沥听说,大晋皇宫太医院院判黄太医有一位师兄,其医术高明远超黄太医堪称神医,沥细细查找追问之后,才知这位洪大夫就在镇国世子府上,这才冒昧来求世子。”
冯亦程叹了口气:“洪大夫医术的确超群,可却不似传言那么神乎其技!不过……既然四皇子亲自登门,我……可让洪大夫同四皇子走一趟。”
慕容沥露出惊喜的笑容:“多谢镇国世子。”
“可四皇子,言话得先同四皇子说在前面。若洪大夫也束手无策,还请四皇子勿要怪罪。”冯亦程低声笑道。
慕容沥起身又是一礼:“父皇的病……沥心里有数,若此次洪大夫能够医治父皇,便是我大燕的恩人!若是不能够治愈父皇,也定然尽了心,于沥有恩!沥心中明白。”
他点了点头,吩咐身侧春桃:“春桃,去请洪大夫。”
“是!”
见春桃退下,慕容沥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兴致勃勃和冯亦程讨论起行军打仗之事来。
“兵法有云,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慕容沥十分认真请教,“瓮山之战镇国世子以少胜多,可是因对地形掌握透彻?”
“除却对地形熟悉之外,更要了解对方主行军打仗的惯用手段,脾性习性。”冯亦程望着一本正经的慕容沥唇角勾起浅笑,“兵法有书,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慕容沥站起身对冯亦程行礼:“沥受教了。”
不多时,背着药箱的洪大夫便随春桃前来。
“洪大夫,这位是大燕四皇子……”
洪大夫对四皇子拱了拱手,道:“来的路上春桃姑娘已经同我说过了,既然我们世子同意了,老朽便随四皇子走一趟,若力有不逮,还请四皇子恕罪。”
慕容沥对冯亦程恭敬道谢,又正儿八经对洪大夫道了谢,这才请洪大夫同他一起离去。
目送慕容沥与洪大夫离开,冯亦程立在廊下望着院中的青石地板,片刻,转头吩咐春妍:“让平叔去庄子上接纪庭瑜过来,我有事托付。”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