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不必担心此事,佟嬷嬷一会儿会派人将身契送到春杏家里,也会挑明……日后我们冯家不会再用任何与春杏家里沾亲带故的人。”
“你呀!就是太心善!”大长公主抬手指了指冯亦程,眸色平静,声音却极为杀伐果断,“这种贱奴就该直接打死了事,以免留后患。”
大长公主放下手中的茶杯,唤了一声:“蒋嬷嬷,你去叮嘱佟嬷嬷,去了那个贱奴家里,明着说……那贱奴手脚不干净,偷了世子房中的东西,那簪子是先皇后的遗物我多年前赏给世子的,那贱女见世子多年压箱底,以为世子忘了这簪子,想偷了换银子,世子心善怕我今日回府要了那贱奴的命,所以才连夜将人放出府去!”
“是!”蒋嬷嬷应了一声。
佟嬷嬷是个泼辣能干的,蒋嬷嬷这么一说,佟嬷嬷就知道应该怎么做,连连点头,上了马车前往春杏家去了。
大长公主热闹了一早上,这会儿乏了,冯亦程和冯锦绣伺候大长公主歇下,才相携从长寿院出来。
“我虽然未曾见过姑姑,可也觉得那个卢姑娘的确比那个秋贵人……更像画卷上的姑姑,祖母打算送这位卢姑娘进宫吗?”冯锦绣皱眉问。
“素秋姑姑之所以让今上至今难忘,不就是因为今上未曾得到过。”冯亦程缓缓道。
他话音刚落,就见秦嬷嬷匆匆而来,行礼后道:“大哥,萧先生来了,说来给八姑娘送洗三礼,这礼送的太过贵重,夫人推辞,可那位萧先生便说让大哥过去看后定夺收与不收。”
说着,秦嬷嬷转头看向冯锦绣道:“还是二姑爷陪着一起来的。”
冯锦绣颇为意外,他对这位萧先生印象极深,且不说这位萧先生是曾经出手助过冯家之人,就是秦朗也经常在冯锦绣耳边提起萧容衍,经常盛赞萧容衍的气度和学识,每每皆说若是萧容衍弃商从文,定会成为当世文豪。
他回头望着冯亦程:“长兄?”
冯亦程猜萧容衍怕是为了见他才来送礼的,他点了点头:“我过去看看。”
冯亦程冯锦绣二人到时,郝管家正陪着董氏在前厅招待萧容衍和秦朗。
一见冯亦程兄妹俩进来,萧容衍和秦朗忙起身行礼。
秦朗对冯亦程行过礼后,上前两步扶住有身孕的冯锦绣。
“世子、夫人!”萧容衍眉目带着温润儒雅的浅笑,彬彬有礼。
“萧先生……”
冯亦程与冯锦绣福身。
郝管家笑着道:“世子,萧先生送的贺礼太过贵重,夫人推辞……可萧先生却说要世子看过之后再定夺收与不收。”
冯亦程刚才一进门,就看到了摆放在正厅中的一座凤凰翡翠玉雕,是整块极品翡翠雕琢而成,晶莹剔透,玉质通透水润不说,竟有半个人那么高,堪称稀世珍宝,别说冯家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就是皇宫内庭都难见这样的宝贝。
当做传世之宝,亦是绰绰有余。
董氏朝若有所思的儿子看了眼:“萧先生这礼未免太过贵重,我们冯家实在是担不起。”
他平静的视线朝萧容衍幽邃的眸子望去,开口:“萧先生,借一步说话。”
萧容衍颔首,转身对董氏规规矩矩行了礼,又对秦朗和冯锦绣拱手后,才从容自若跟在冯亦程身后踏出门槛。
“秦嬷嬷,你和春桃陪着世子去,看世子有什么吩咐……”董氏开口。
两人立在被阳光铺满的廊庑下,低声说话,秦嬷嬷春桃站在远处。
“燕帝,准备让洪大夫放手试试了?”冯亦程开口,虽然是问句,可语气笃定。
“正是,所以衍此次上门,是为了求冯大哥允准让洪大夫悄悄随我兄长入燕。”萧容衍语气诚恳,对冯亦程长揖到地请求。
这么多年燕帝看了这么多大夫,没有一个大夫能将燕帝的毒诊断的如此清楚。
燕帝身上是有三种毒。
燕帝是被他的父皇下的毒,而剩下两种毒,都是为了救燕帝的命,姬后给亲手灌下的。
原本,燕帝不想试,但最终还是被萧容衍劝动。
可事关生死,燕帝就是解毒,也不能留在晋国。
“好……”冯亦程颔首,“不过玉凤……你拿回去,对外就还是说你送礼被我拒绝了。”
“这是我兄长的心意。”萧容衍唇角带着极淡的笑意,“你不收,我兄长不能安心。”
“收了徒惹非议。”冯亦程态度坚决,“若洪先生此次能替燕帝解毒成功,我再收不迟,否着以朔阳宗族的德性,怕是会逼着我们冯家将这传世珍宝交出去,反到辜负了燕帝和萧先生的美意。”
冯亦程这话不假,朔阳宗族是个什么样子,萧容衍不是没有见过。
“那我带回去,就当是冯大哥暂存在萧某这里的。”萧容衍手指摩挲了一下手中玉蝉,抬眼看他,将玉蝉递了过去,温和道,“既然如此,冯大哥就先收下这个。”
玉蝉……
他瞳仁轻微一颤,上一世萧容衍将玉蝉给他的时候,是他最狼狈之时。
萧容衍让他拿着他的玉蝉自去逃命……
没想到,这一世,萧容衍又将这个玉佩送到了他的面前,与上一世截然不同的温润语气。
“这是萧先生的贴身之物,收下于理不合。”冯亦程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萧容衍上前一步,用背影挡住秦嬷嬷和春桃的视线,越矩攥住冯亦程的细腕,将玉蝉放入冯亦程手中:“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当年有高人赠予我母亲,说是能够保平安,后来……行宫大乱,我母亲将从不离身的玉蝉挂在我身上,让老叔带我逃生,我平安无事……”
萧容衍稍稍退开凝视着院子中高耸,冒出嫩绿春芽的参天大树。
当年混乱的场景,到现在萧容衍还记得。
也记得母亲将玉蝉挂在他身上,用力抱紧他,叮嘱他一定要救下兄长,好好活着。
那是萧容衍记忆中第一次看到母亲的眼泪,他那样坚强且强大的一个人,因为深信丈夫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该是怎么样的绝望,当时萧容衍不懂。
后来……兄长有了孩子,被父皇留下的余孽暗害时,他才隐约能体会当初母亲的心如刀割。
见萧容衍深深注视着那颗大树,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
“那时行宫的大树比这棵还要高大,老叔带我躲在树上,茂密的树叶枝丫遮挡,我看到父皇前来,本想要呼救,老叔却一把捂住我的嘴,我眼睁睁看着那些行宫黑衣刺客跪倒在父亲,我便知道这是父皇的意思。”
栩栩如生的玉蝉上还有萧容衍掌心温度,冯亦程垂眸看着……果真与上一世的玉蝉一模一样。
冯亦程攥着玉蝉的手轻轻收紧,随即又捧着玉蝉送还到萧容衍面前:“如此珍贵的玉蝉,言何敢收,还请萧先生收回。”
“若连玉蝉都不收,那萧某如何同兄长交代,冯大哥还是莫要为难萧某了。”
不等冯亦程再开口拒绝,萧容衍笑着转移了话题:“四月初六三王爷办了一场麻球大赛,不知道冯大哥去吗?”
“届时让小四带着几个孩子去热闹热闹,我就不去了。”他转过身笑着:“还是萧先生有事……”
“无妨,冯大哥刚从南疆回来不久,接连的宴会也没有休息好,我们……来日方长。”萧容衍如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