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刘管事离开,冯亦程这才道:“萧先生赠我玉蝉为何意?若只是单纯的感谢……”
“你明白我是何意。”萧容衍醇厚温润的声线在这黑夜,格外惑人。
月明星稀,清风徐徐,皎皎月色下,树影婆娑,耳边偶有花丛之中虫儿细微的鸣叫声传来。
萧就衍对冯亦程极浅基笑了笑:“好好休息,若是有用得上萧某的地方,只管吩咐。”
目送萧就衍离开这古朴雅致目院落,冯亦程垂眸真着手中那枚玉蝉型月光之下泛着火冷目光泽。
一直留在院子门口的刘管事见萧容衍走了,立刻进来:“大哥……”
冯亦程将玉蝉收进荷包中,对刘管事道:“明日一早我带小四回族里,劳烦刘叔想个办法,将宗族更多的人牵扯到天香楼之事中!”
他转过头望着刘管事:“再想办法将我回朔阳却不曾回冯家祖宅落脚之事,在明早之前……透露给地方官。”
既然天下皆知镇国世子冯亦程已经是太子的人,那么他就借一借太子的威名,那些地方官知道他这位太子亲信突然回了朔阳,难道不会上赶着来巴结?
他可不是祖父,不论对冯家宗族的人如何生气,在外人面前也不会让旁人看了笑话。
第二日清晨。
天还未亮,贵宾客栈门口已经停了两辆轿子,一身便服的太守刚从软轿上下来,就看到正坐在贵宾客栈对面早点摊位上随属官吃早点的县令。
县令见是太守,连忙放下碗筷,用手抹了抹嘴,小跑到太守面前,长揖到地:“大人!”
太守似笑非笑看着县令道:“没想到周县令的消息如此灵通,竟然也知道世子回来了……”
“也是今个儿个早起才得到的消息,这不……早点都没有吃就赶过来了,下官想着世子应该还没有起来,就先用点儿东西垫垫,大人要不要一起?”县令对于太守的讽刺故若罔闻。
县令心道,都是来这里借着讨好世子来讨好太子的,拿什么架子?
太守似笑非笑摆了摆手:“不了!还是周县令自己用吧!”
说着,太守转头示意身边的人进客栈去给冯亦程递帖子拜见。
谁知太守的人还不曾进去,冯亦程就已经带着冯锦稚从客栈正门出来,身后跟着一队护卫。
太守一眼就看到了跟在冯亦程身边的刘管事,半个月前冯家族长寿宴太守曾见过刘管事,听冯家族长的儿子说那是刘管事,只是这位刘管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太守只是见了一面也不曾说过话。
太守上前,视线扫过后腰别着一条火红鞭子的冯锦稚,立时知晓两个人的身份,朝向冯亦程的方向一礼:“下官参见世子、县主。”
周县令也赶忙上前,笑容谄媚圆滑,行叩拜大礼:“下官参见世子、县主。”
冯亦程一点儿也不拿架子:“两位大人客气了。”
冯锦稚立在冯亦程身后,抬了抬眉不吭声,一副少年倨傲的模样。
“世子和县主怎么提前回了朔阳?下官接到的消息是五月初一啊!”太守笑盈盈问道。
“是啊,世子和县主回来怎么不通知一声,上次冯家宗族族长寿宴之时,下官还同冯家族长商议……等世子回朔阳,安排给世子接风洗尘之事!”周县令不甘落后,赶忙表示自己同冯家宗族的关系更密切一些。
冯锦稚冷笑了一声:“指望那个老匹夫给我长兄接风洗尘……别是想要气死我长兄!”
“小四!”冯亦程低声呵斥冯锦稚,看了眼周县令,叹气,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道,“我和小四只是回族里处理一点事情,如果顺利晌午就走了,便未曾惊动两位大人。”
老匹夫?周县令眼角跳了跳,心里咯噔一声。
听高义县主提起族长这语气,再听镇国世子说回族里处理事情……
周县令觉得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儿呢?
“可有下官能够效劳之事?”太守倒是沉得住气,不急不缓问冯亦程。
“家丑不可外扬,就不劳烦两位大人了……”冯亦程笑容勉强,“若是真的闹到要惊动两位大人,届时冯亦程自会告知二位大人。”
周县令脸色微白,家丑?闹到惊动他们?
言下之意……镇国世子要和宗族撕破脸了?
可是冯岐云不是说,不论是当初的镇国王还是如今的镇国世子,都十分敬重他爹这位族长,几乎言听计从吗?
见属下已经将马牵过来,冯亦程开口:“还要回族里,就不耽误两位大人办事了,告辞……”
太守忙侧身让开台阶,冯亦程带着冯锦稚翻身上马,一扬马鞭,疾驰而去。
“大人,这宗族和世子莫不是……闹翻了?”周县令脸色十分难看,“那冯家族长的儿子不是说,镇国世子对族长的话说一不二吗?可我怎么听这意思……世子要和族里撕破脸了。”
太守负手而立,眯了眯眼,想起昨儿个日听到的传闻。
听说,族长的胞弟占了大都城冯家刚刚修缮好的祖宅。
太守撇嘴冷笑,道:“不论冯家族里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此次镇国世子回来丝毫不掩饰要和族里撕破脸的打算,高义世子又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周县令可得看好风向,免得翻了船啊!”
周县令一向同冯氏宗族交好,这些年没有少替冯氏宗族遮掩那些下作事,若是此次镇国世子要收拾冯家宗族,那些事情是比要翻出来,到时候他这个帮忙遮掩之人只怕不但在镇国世子这里讨不到好处,还真的……是要翻船啊!
周县令脸色越发难看,转过头恭恭敬敬朝太守行礼:“多谢大人指点。”
冯家族长正在用早膳,乍一听冯亦程和冯锦稚回来了,被吓了一跳,再想到胞弟老五强占了冯家祖宅,族里闹得不可开胶之事,顿时明了,冯亦程这怕是为了这件事回来的。
族长放下碗筷,吩咐人给他更衣。
族长院子中,跪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似乎是跪了一夜,墨色的发丝上落了露水,整个人冷得直发抖,身子摇摇欲坠几乎撑不住。
见族长出来,那少年忙膝行上前几步:“祖父,哥哥们再这样无法无天下去,迟早要毁了我们冯家!还请祖父出面,阻止哥哥们强夺他人店铺,将几位哥哥交给官府处置,否则……若是真有人去大都告到御前,将这些年的事情翻出来,就是世子也护不住我们冯家啊!”
族长睨着神情急切的孙子,不由怒从中来,厉声道:“严惩?怎么严惩?!跪了一夜你难道还想不明白?!他们是你的哥哥们!就算是有天大的错……那也是与你血脉相连的哥哥们,你怎么能帮着外人对付你的哥哥,还帮着偷偷将人送到太守那里,我要是晚一步……你几个哥哥就得进大牢,买凶杀人是个什么罪?!阿平……祖父还没有死呢!你就要将你几个哥哥置于死地吗?!”
冯卿平咬紧了牙关,双眸泛红,哽咽道:“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就连皇帝嫡子信王都被贬为庶民流放永州了!祖父,你是族长……难道不该为了家族门楣,不徇私情吗?”
“好一个不徇私情!”族长目眦欲裂,“祖父还没死,你就想同室操戈了?让你读书……你可真是读了一肚子的好书!”
冯卿平拳头紧紧攥着,倔强不肯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