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亦程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什么,他抬眸望着卢姑娘,语气笃定:“陛下传你入宫,多半是为了纪姑娘手中那颗起死回生之药。”
昨日纪琅华将事情闹得那么大,到现在大都城内百姓热议的还是那起死回生之药,想不传入皇帝耳中都难。
“昨日不知姑姑和纪姑娘谈的如何了?”冯亦程问卢宁嬅。
卢宁嬅摇了摇头。
“你们俩打什么肚皮官司?”大长公主自然是知道纪琅华昨日闹得那一出,却不知纪琅华与卢宁嬅的关系。
“还未来得及禀报大长公主,纪琅华……是宁嬅的表妹,外祖的嫡亲孙女儿。”卢宁嬅恭恭敬敬道。
大长公主微微错愕:“所以,这纪琅华闹出起死回生药这一出,是冲着皇帝去的?”
卢宁嬅犹犹豫豫颔首:“还请大长公主勿要怪罪,他年纪还小……”
怪罪大长公主倒不会怪罪,他只问:“是要替祖父报仇……杀皇帝?”
“琅华说,冯家诸位少年将军为护国护民而死,忠义之心撼动天地,他一介庶民,有幸承蒙冯家少年将军相救,愿舍一命,为已死之人求公道。”
卢宁嬅朝冯亦程看了眼,又垂下眸去,他不敢同大长公主说,纪琅华的原话是……愿舍一命,为已死之人求公道,为天下百姓杀昏君。
大长公主闭了闭眼,眼眶红得厉害,连一个小小姑娘家都知道冯家忠义,觉得皇帝是个昏君吧!
蒋嬷嬷绕过屏风行礼后道:“宫中派了人来,说要接卢姑娘入宫。”
“你去吧!”大长公主说,“若是陛下问起那起死回生药,便说是无稽之谈……”
卢宁嬅称是:“宁嬅知道。”
卢宁嬅走后,大长公主已然没有了胃口,冯亦程猜得出是因为……祖母看到一个与冯家毫干关系的弱女子,无权无势,却凭借自己的聪慧,意图为冯家报仇,而他……身为人妻、人母、祖母,却不得不护住林氏皇权。
“祖母,早膳要凉了,先用早膳吧!”冯亦程道。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指望着……等将来太子登基,能做得好一些。
晌午,有消息传回,镇国世子府二十六日回朔阳的马车队被劫,犹如水入热油,在大都城炸开了锅。
“我的天呐!听说镇国公主这次押送回朔阳的全都是各位夫人的嫁妆!”
“早就听说朔阳周围闹匪患,没想到这么猖獗!那镇国世子府的马车队走得时候多壮观!护着马车队的看起来各个都是人高马大的!”
“可不是!我听说……之前还劫了那个有天下第一富的大魏富商的货,到现在都没有能找回来!”
“最近怎么这么不太平!”
“肯定是太招摇了,所以那些土匪连命都不要下来抢了!”
“连镇国世子的车队都敢劫,朝廷应该会派兵平乱吧?”
“这可不好说!”一个汉子故作高深撇嘴摇了摇头,“现在大梁在两国边界陈兵,估计朝廷腾不出手收拾匪患,不过这匪患怎么都不会到咱们大都城来,咱们不用操着份儿心。”
“哎哟,那这闹了匪患,镇国世子不知道还回不回朔阳了?”
“我看是不敢了!”
镇国世子府。
“我等拼死相护,那些匪徒只皆走了极小的一部分,大部分我等都护下了,卢大人命人趁夜色快马送回朔阳祖宅了大半,剩下一点点卢大人会在白日里送回去。”来报信的护卫按照卢平的吩咐同董氏禀报,“卢大人说,这是为了防止宗族之人再用什么无耻伎俩,来逼迫冯家出银子,让我等对外就称……被大部分被劫走,只有白日送回的那少部分是余下的。”
董氏听护卫这么一说,一颗心才放下:“卢平太谨慎了,世人皆知……冯家的产业已经变卖给了宗族,剩下的都是我们的嫁妆,冯氏宗族之人怎好意思再打我等嫁妆的主意?再说如今已经更换族长,倒不必那么小心。”
“还是谨慎些好!”二夫人刘氏放下用帕子按在心口的手,端起茶杯,“宗族那起子人,还会嫌银子多了烧手?”
“辛苦了!去好生歇着吧!”董氏对护卫道。
护卫应声告退,董氏又问二夫人刘氏:“回去朔阳的人选你哪儿可都定下了?罗嬷嬷一家……你是怎么打算的?”
“罗嬷嬷还是让留在锦绣身边我放心些。”二夫人刘氏叹了一口气,“不然,咱们都在朔阳,锦绣一个人在大都,还怀着身孕,我实在是不放心!”
“这事我也想了。”董氏也是个当娘的,自然是明白二夫人,他道,“等锦绣顺利生产之后你再回朔阳,否则你也不能安心。”
二夫人刘氏看向董氏,眸色一亮:“可……成吗?”
“自是成的。”董氏对二夫人刘氏笑了笑,“秦府如今没有长辈,锦绣生产的时候哪能无人坐镇。”
刘氏眉目间终于有了笑模样,就因为冯锦绣怀孕他却要回朔阳这事儿,他好长一段时间睡不好吃不下,人也跟着瘦了一圈,毕竟女人生孩子便是一脚踏入鬼门关,他做娘怎能不担心。
如今在董氏这里得了准信,刘氏心一下就宽了。
“那等锦绣顺利生产,我便立刻回朔阳!”刘氏眉开眼笑。
董氏摇头:“哪用那么着急,等孩子过满月时,咱们冯家人肯定是要来大都的,届时再一起回去就是了。”
“好,就听大嫂的!”刘氏笑容更明媚了些。
此时,冯亦程正在凉亭见佟嬷嬷的儿子……曾善如。
许是多年劳作的缘故,曾善如体魄看起来健硕,皮肤黝黑,十分稳重的模样。
曾善如规规矩矩向冯亦程行了叩拜大礼,立在一旁垂着眉眼,没有直视冯亦程。
“将你从庄子上调到我身边来,委屈你了。”冯亦程声音和煦。
“为世子效力,是小的本分。”曾善如声音沉稳。
冯亦程点了点头:“如今冯家多事之秋,的确是用人之际,我手上……也缺人。”
曾善如抱拳:“世子吩咐,小的必万死不辞。”
“这段日子你便陪着佟嬷嬷,等回了朔阳……先跟在刘管事身边熟悉熟悉,刘管事是我极为相信的长辈,但年纪大了,很多事将来都要交到自己人手中,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曾善如心头一颤,交到自己人手中?这话的意思是大哥并未拿他外看。
曾善如撩开衣衫下摆,跪下叩首:“世子既不拿小的外看,小的也必不会让世子失望,此生必忠于世子,如有二心死无全尸,人神共诛。”
是个通透人。
冯亦程点了点头,道:“起来吧!以后还是唤我大哥,听惯了。”
“是,大哥!”曾善如从善如流。
曾善如此人,冯亦程曾听肖若海提过一两嘴,肖若海与肖若江两人回庄子上养伤期间,似乎与曾善如打过交道,听说不怎么爱说话,但办事还算牢靠。
可曾善如是否能接替刘管事与萧容衍的人打交道,并且管理好矿山与炼兵器之事,还得等刘管事接触之后才能确定。
事关冯氏一族存亡,哪怕曾善如是佟嬷嬷的儿子,冯亦程还是存了一份谨慎。
守在凉亭假山下的春桃同清辉院中来报信的婢女说了几句,目送那婢女离开,这才拎着一群下摆匆匆上来,福身道:“大哥,卢姑娘回府了,正在清辉院等着姑娘回去说话呢。”
“知道了!”冯亦程应声,视线落在曾善如身上,“你去找刘管事,我已经派人和刘管事打过招呼了。”